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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2月22日

箬笠 舞翩翩

百年孤寂 若干面向

本地資深編舞家黎海寧一向樂意將文學作品搬上舞台,比如《雙城記》之於張愛玲,《隱形城市》之於卡爾維諾,《畸人說夢》之於卡夫卡。她與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以及英國藝術家彼得小話(Peter Suart)合作的《孤寂》(Soledad),同樣以文學名著為藍本。這次,她選中馬奎斯的《百年孤寂》。

滲入原作肌理

《百年孤寂》在文學史上地位崇高,幾乎是魔幻現實主義最具代表性的作品。黎海寧將這一不循常理的文本以現代舞樣態呈現,可謂頗具挑戰。劇中人物繁多,角色性情各異,且敍述橫跨百年,借虛構小鎮馬孔多映照拉美百年滄桑變遷,不論在時間抑或空間上,都顯得異常豐富。將這樣豐富飽滿的百年家族史改寫為90分鐘的現代舞作品,編舞需深諳「去繁就簡」之道。

看過12月11日演出後,筆者發覺,黎海寧並無意羅列原著情節和人物遭遇,而意在藉由幾處點到即止的場景,描摹那些彌散在字裏行間甚至滲入原作肌理的孤獨與寂寞。全劇並無明顯時間線,也未充分交代人物身份與關係等,但透過這些片段式書寫,觀者或可品咂出「孤寂」的若干面向。這一可意會難言傳的概念,透過舞者、音樂以及彼得小話的補白,呈現出可觸可感的樣貌。

孤寂,在家人和愛人間產生。開篇第二段群舞,女舞者喬楊在一排正襟危坐的舞者間穿梭,試圖抓取、操控或抑制些什麼。這不禁讓人想及《百年孤寂》原作中的伊瓜蘭。這位活了100多歲,見證了家族六代興衰史的女人,因一場生育事故而在婚後很長一段時間裏拒斥性行為,且嚴禁近親結婚。家人間隔膜漸生,愛人似也無法逃脫悲劇運命。作品行至中段,有一段落名為「愛情是疾病」。起初出場的四位舞者扮演兩對戀人,甜蜜親昵;之後的一對,卻充滿矛盾,一個追一個逃,互不理解。這兩場雙人舞,或也解釋了愛情中時而痛苦時而歡樂、如乘坐過山車一般的跌宕景況。但不論和也罷,離也罷,個體間的難以溝通注定了愛情之無常,正如《百年孤寂》書中角色阿瑪蘭塔經歷的瘋狂情愛一般荒謬難解。

孤寂,也可在個體內心深處生發。當難以見容於環境,當找不到可靠之人傾吐心事,人們自然會將自己包裹封閉起來,躲入角落,或乾脆如蕾梅黛絲那樣,抓住飛起的床單去往不為人知的他處。舞者樂知靄的一段獨舞似在講述這一情節,此處的背景樂與她的藍綠色長裙以及懸吊的床單相對照,更加深了孤獨的味道。

為弱小者請命

其實,旁述人彼得小話與一眾舞者的關係, 亦頗值得玩味。你可以說彼得小話是故事的講述者,而舞台上一眾舞者是故事中的角色;也可以說舞者、音樂、燈光以及舞台深處一條傾斜破舊的帆船,一道建構出故事講述者的內心世界。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並無太多分異,同樣充斥着誤解、矛盾與隔閡。當眾舞者手持黃雨傘跳起一段群舞,當一人被另一人反轉雙手撲倒在地,很難不讓人聯想至去年秋天那場綿延許久且聲勢浩大的本地事件。

將當下人事直白呈現在舞台上的做法或許顯得有些匆忙,甚至少了些距離感,但編舞家黎海寧似乎慣用此法。而且,馬奎斯寫作《百年孤寂》的本意正在於「為弱小者請命」,從這一點上看,編舞家儘管不曾在情節鋪排及演進上與原著絲絲相扣,卻做到了內裏精神的一脈相承。

圖片:CCD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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