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2日
3月1日,周二。全球繼續聚焦俄烏戰事,股市在烽火連天時期的往績,近日成為熱門研究課題。早兩天讀了「跨市博弈」欄主徐立言的〈滿街鮮血是入市時機〉,作者引用美國財務顧問Ben Carlson於一篇文章中所列數據,以近代史上最嚴重的兩次戰爭為鑑,窺探股市有多「冷血」。
統計顯示,第一次世界大戰道指累漲43%,複合年均回報8.7%。二戰期間,道指累升50%,年複合為7%。單計兩次世界大戰,美股總回報達115%。戰爭帶來浩劫,惟證諸上述數字,股市「沒心沒肺」,為滿街鮮血敢於進場的投資者創造厚利。
熊市在最黑暗中結束
老畢也常讀Ben Carlson的博文,徐兄提及那篇有一項二戰相關統計尤其引起在下注意,關鍵乃1942這個年份。資料來自已故大摩元老Barton Biggs的著作Wealth, War and Wisdom,Carlson抽取了書中這段話與讀者分享:
「1942年,德國令人聞風喪膽的霸權無處不在,從北海到莫斯科和列寧格勒的閘門,歐洲大部分地區陷入納粹控制。在亞洲,日本意氣風發,擴張達到頂點時,世界十分之一的土地及佔領區大量最寶貴的天然資源,都落入了侵略者手中。」
德日長驅直進,稱1942年為史上最黑暗時期,一點也不為過。諷刺的是,美股正正就在這一年見底。不僅如此,道指1942年第二季於92.92水平觸底,同時也標誌着1929年華爾街大崩盤以還的長期熊市走到盡頭,隨之而來的大牛市歷時整整20年。
踏錯一步世界大亂
股市表現經常違反直覺,要找例子證之,有什麼具說服力得過二戰1945年才結束,美股竟提前三年為戰後繁榮開香檳慶祝?然而,話得說回頭,歷史無花無假,但Carlson喜以「杯子半滿」(glass half-full)的心態看事物,引經據典時帶點樂觀傾向不足為奇。反過來看,若慣於用「杯子半空」(glass half-empty)的態度面對人生,從歷史中尋找經典事例亦非難事。
放眼當今,俄烏戰爭、大國博弈、中美角力、台海局勢,所謂「終局」(endgame)將以什麼形式出現,對願意一測者提供了無限想像空間。正因踏錯一步世界大亂,對不少人來說,押注機率低、影響嚴重的黑天鵝事件,誘惑無法抗拒。即使未至於「希望」普京喪失理智動用核武,又或東歐局勢失控觸發第三次世界大戰,只要地緣風險不斷上升,賭股市難逃劫數的誘因便時刻存在。在投資領域,錯了肯認衰的誠實派屬稀有品種,傳奇炒家Paul Tudor Jones肯定是其中一位。
Jones在華爾街被「封神」,源於他準確預測1987年股災。就像許多評論家那樣,看淡理據立足歷史,分別只在Jones坐言起行,透過沽空大賺。
重溫此役,這位大炒家深信上世紀八十年代中後期美股在多方面像極二十年代,不論基本因素抑或技術走勢,兩個時期幾近如出一轍。舉其大者,便有估值高昂、債務水平和銀行槓桿快速上升、藝術品投機熾熱、企業併購此起彼落……簡而言之,泡沫跡象俯拾皆是。一如Jones所料,道指於1987年10月19日瀉逾22%,史稱「黑色星期一」。
故事若在這裏譜上休止符,Paul Tudor Jones步上神壇後就不會再有下文。問題是,就如金融海嘯造淡得手那些投機者,Michael Burry、John Paulson,一個二個給冠上「沽神」名號,不是想低調便能避開注意的,Paul Tudor Jones不過早20年感受到媒體「加持」而已。美國公眾電視台PBS打鐵趁熱,製作了一輯名為Trader的紀錄片,1987年11月出街,Jones的名字從此「入屋」。常言道,人怕出名豬怕肥,視他為先知者不計其數,一言一行迅即成為公眾話題。
這下可考起大炒家了,皆因造淡美股的理據建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與二十年代高度相似,但股市崩盤是否意味經濟大蕭條必將歷史重演?Jones心裏疑惑,惟他的見解經媒體大肆宣揚後人盡皆知,觀點一旦改變,只怕難逃「轉軚」之嫌。思想鬥爭維持不了多久,他的選擇是繼續看淡。
錯就認打要企定
好運並沒有伴隨着上一次成功而來,美股很快便重新步入牛市,但Jones直言其觀點得不到市場祝福,還補上非常重要的一句:每個交易都是一項商業決定,衰咗就得有紀律地退出。在商業世界,自我(ego)破壞力強得無法想像,足以摧毀一切。
一日淡友,一世淡友,嘗過成功滋味者固然如此,唱淡不造淡之輩意志只會更堅定,反正中一次足以抵消錯十次,否則Harry Dent、「富爸爸」清崎等人也不會無了期搬龍門。Paul Tudor Jones錯就認打要企定,吐真言兼交代錯了如何修正,投資者焉能不洗耳恭聽?
(編者按:畢老林最新著作《我的投資日記》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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