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戶救濟金押注美股後市恐不妙

地震引發海嘯，洶湧的巨浪所經之處淹沒大地，吞噬一切。海嘯傳至海邊，因深度變淺，浪捲得特別高。因此海嘯接近岸邊時，岸邊海水會先退去，緊接是海嘯排山倒海撲來。當在岸邊察覺海水大量退出，正確的求生方法是立即往高地狂跑。可惜人類看到異象，往往在好奇心驅使下，會走向前看個究竟，於是付出沉重代價。

資金瘋狂入市添危機

不少財經專家認為，目前股市處於「海嘯靠岸海水退去期」，但無人知「巨浪」何時掩至。如何平衡風險與獲利，是老生常談的投資難題。投資者希望取得正面回報，避免損手爛腳，絕非易事。

海嘯掩至的徵兆之一，是岸邊海水急速退去。股市海嘯來襲的先兆，則是大量資金湧入市場，從而推高風險。吾友Seabreeze Partners Management總裁卡斯（Doug Kass）指出，自去年11月起流入美國股市的資金高達5690億美元，多於過去12年總和的4520億美元。卡斯的數據僅涵蓋股票基金，未納入散戶交易賬戶。筆者相信，散戶也同樣在瘋狂入市，看來大市處於險境。

卡斯以美林前資深策略師法雷爾（Bob Farrell）提出的「市場十大準則」為戒，法規之一是公眾追捧排名前列的股票，較少買入排名靠後的股票。換言之，散戶往往在股市上漲時顯得貪婪，跌市時感到恐懼。在羊群心理下，大部分投資者只管買入熱門股，對冷門股敬而遠之。其實醒目的投資方法是反之而行，盯準有利可圖的目標。

美國股市的資金從哪裏來？最顯然的答案是來自美國聯邦政府及聯儲局的刺激經濟方案。研究公司Quill Intelligence行政總裁布斯（Danielle DiMartino Booth）引用美國財政部數據，顯示2021年第一季個人退稅額與政府派錢金額合共逼近7000億美元，創下歷史新高，超出過去10年同期達3倍。美國人收到額外之財，有人會把錢用於購物，也有人用來投資股票。

美國股市火熱，除了受惠於政府救市措施，筆者也歸因於目前投資者可以簡單方便地進行買賣，而且Robinhood等股票交易平台容許用戶買入碎股。整手股票（round lots）通常是證券交易所認可的最小交易單位，紐約證券交易規定一手為100股。若投資者看中股價30美元的股票，入場費為3000美元。

當然美股最低交易單位為1股，投資者亦可以買入少量股票，但股票經紀視這類客戶為雞肋，往往索取更高佣金，而這類碎股（odd lot）交易往往以輸蝕的價格成交。久而久之，碎股買賣被視為業餘投資者的玩意，成為股市反向指標。

手機App崛起便利炒賣

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在後勤辦公室科技（back office technology）支援下，買賣股票過程趨向電子化，股票經紀不再在意客戶買股數量。之後，Robinhood等股票交易平台崛起，允許用戶買賣零碎股票（fractional shares），甚至一萬分之一股也可以交易，筆者認為，這種交易模式才是美股熾熱的主因。

以蘋果公司股價為例，目前每股徘徊於130美元。在往昔的整手股票世界，投資者必須至少押注1.3萬美元，目前卻只須花費數塊錢就能入市。加上遊戲機般操作的手機交易應用程式（App）愈來愈多，用戶按一下，就輕易完成零碎股票買賣。即使這類小散戶資金不大，但積少成多，足以引爆金融災難。投資者自行下單，相比之下，經紀行交易手續較為繁複。

與此同時，美國聯邦政府向國民大派支票，部分收到現金的民眾失業多時，當然要開拓賺錢渠道，於是失業人士轉往股市賭一鋪。投資者往往押注在最熱門的股票，寄望股市節節上升，這類投資者可引發股災。即使部分散戶承擔風險能力較高，他們透過手機應用程式進行交易，對股票估值過高或過低，一概懵然不知，只祈求股市不斷攀升。

筆者的導師曾教誨，只需製造出牛市，投資者就會蜂擁而至；一旦熊市出現，他們便瘋狂拋售。按照近期市場氣氛，預計投資者短期內不會四散，但美股未來走勢恐怕不妙。

Rosenberg Research創辦人羅森伯格（Dave Rosenberg）編制圖表，研究美股資金流向，也察覺災難臨頭。羅森伯格發現去年初爆發新冠肺炎，美國股市成交量一度下跌，然後強勢反彈，現時成交量遠超於2009年對上一個牛市開啟之時。筆者相信，只要美國散戶投資者協會（AAII）對使用Robinhood或交易應用程式的散戶進行調查，結論必定是牛市所需的升市動力，主要是來自上述投資者的貢獻。

羅森伯格在另一個圖表，比較1990年、2002年、2009年及2020年美國經濟復甦期的標普500指數表現，結果得出2009年及2020年有關指數的走勢相似。然而，2008年金融海嘯來勢洶洶，投資者紛紛撤出市場，忍手多月才敢大舉入市。而今次復甦期，投資者近乎瞓身入市，推動股市上揚。惟以上種種因素不代表牛市快將完結，主要市場趨勢有時較預期來得持久，除非突然發生史無前例的事件。

指數基金不宜沾手

聯儲局重啟量化寬鬆（QE）政策，每年平均向市場注入1.5萬億美元流動性，並表明2023年前不加息。美國聯邦政府推出多輪抗疫紓困方案，迄今總規模逾5萬億美元，相當於美國每年國內生產總值（GDP）近25%。雖然有關措施能創造新職位，讓建築及基建項目上馬，但美國已經重啟經濟，當局是時間考慮喊停紓困方案。

不過，失業人士留在家中炒股，可能年賺2萬至3萬美元，時薪10美元至12美元根本毫無吸引力。僱主必須加薪，才能利誘他們應徵。失業補助反成加薪契機，實在諷刺。

此外，美國總統拜登提出巨額基建計劃，預計國會今年較後時間通過有關方案，但計劃將在未來10年逐步上馬。所以過去12個月政府派錢人人受惠，為市場注入數以億萬計美元的情景將不會復再。

各國政府及央行推出龐大的救市方案，為散戶情緒亢奮的股市注入大量興奮劑。可是低息政策導致債市「無肉食」，甚至以高息招徠的垃圾債券收益率也跌至歷史新低，追求回報的投資者只好轉移陣地，投入不斷攀升的股市。目前戰後嬰兒潮一代加入千禧世代子孫陣容，齊齊炒股，冒上他們難以想像的風險。

卡斯編制圖表，顯示標普500指數目前價格高於50天移動平均線3個標準差，美國股市如此被高估，筆者真是聞所未聞。就算當局過去多次祭出刺激經濟措施，股市也未試過那麼熾熱。筆者在上周《美樓市瘋狂，未虞失控》的文章，表明對美國樓市或債市憂心忡忡，呼籲投資者還是押注在其他風險較低的投資工具。筆者不算是「大淡友」，一直瞓身投資，但暫時不宜沾手指數基金。

美國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在今年下半年極可能衝破3%，甚至飆升至4%，這類經濟因素可能成為美國股市的引爆點，或導致股市狂瀉超過20%。一旦美股崩潰，筆者敢打賭聯儲局必定插手干預，進一步擴大量化寬鬆規模。

屆時聯儲局每月額外向市場注入500億美元，可能仍然不足夠，須用盡一切手段托市。法律專家可能鑽研法律漏洞，讓聯儲局得以走後門在股市掃貨。美國財長耶倫（Janet Yellen）有機會向好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Nancy Pelosi）求助，請求國會通過給予聯儲局更多權力的法例。法寶是否奏效，只有天知曉。總之，未來10年將是探索新領域的時代。

作者為著名投資分析專家，其《前沿思考》（Thoughts from the Frontline）是目前全球發布範圍最廣的投資通訊，擁有過百萬讀者。John Mauldin擁有極強洞察能力，擅長解構複雜的金融現象，每周對華爾街、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歷史提出精闢見解，並與擁有6人分析員團隊的Mauldin Economics，一同把John Mauldin對宏觀經濟的幾十年分析經驗結合各大行的投資建議，為投資者精挑細選出投資機遇，並在網站https://www.mauldineconomics.com刊出。

《信報》為大中華區唯一刊載John Mauldin投資通訊的中文媒體，內容由《信報》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