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9日
踏入2020年代,迎接未來10年,遇到新挑戰。總括來說,筆者預計2020年代日子艱難,今年基本上只是2018年及2019年的慢版,預料經濟衰退仍未浮現。
筆者去年1月初在〈企業債市瘋癲 今年災難歲月〉一文,曾預測去年將重映1982年電影《災難歲月》(The Year Of Living Dangerously),人人困在瘋狂局勢,只能自求多福。儘管去年並未爆發大型危機,不代表風險已經遠離。
去年筆者最關注聯儲局政策或許出錯,原來聯儲局在2018年12月加息已是加息周期的最後一炮,只是那時沒有為意。當時筆者批評聯儲局不應同時加息及縮表,應該分開推行,所以預計前路艱辛,人人陷入困境。各國央行不顧一切地集體縮表,用來擺脫上一輪經濟衰退的異常措施,可能導致下一輪衰退更加惡劣。為免引發另一波流動性危機,聯儲局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及央行必須主動出擊,可惜筆者預計難以做到。
筆者所憂慮的流動性危機終在撰文9個月後發生,美國回購市場(Repo Market)失靈,迫使聯儲局推出類似量化寬鬆(QE)的資產購買計劃,有關措施持續至今。筆者在上周〈聯儲局減息 回購市場恐失靈〉的文章,指出聯儲局一再作出差劣決定,目前只能從各種糟糕的選項作出取捨。
聯儲局回購計劃已經出台6個月,筆者認為聯儲局喊停有關計劃的機會近乎零,因為美國聯邦政府根本無法縮減財赤。或者聯儲局可能短暫地停止回購,只要華爾街再次爆發「削減恐慌」(Taper Tantrum),聯儲局將再次大破慳囊。聯儲局進入長期量化寬鬆模式,有助托高股市及資產價格,市場升勢或持續至2020年,但不會永無休止。
投資者變得「極度貪婪」
目前企業市值確實有點過高,前年12月大市作出調整下挫20%,當時CNN恐懼貪婪指數(Fear & Greed Index)跌至1,投資者處於「極度恐慌」;一年後指數反彈至97,投資者變得「極度貪婪」。聯儲局逆轉政策,再次擴表及減息,迎合了市場及美國總統特朗普的要求。
假如市場再次出現類似前年12月的調整,筆者預期聯儲局將再減息一次或兩次,並同時維持當前量化寬鬆政策,甚至可能把有關計劃加碼。正如經濟大師佛利民(Milton Friedman)留下的金句:「沒有東西較政府臨時計劃更加永恒。」
另一暫時避過卻如影隨形的2019年潛在危機,正是企業債券問題,尤其高收益債券恐處於爆煲邊緣。由於貪圖回報的投資者不斷買債,在他們推波助瀾下,去年企業繼續大肆舉債。若企業把借來的資金用於資本投資或為企業增值,情況不致令人如此憂慮。可是企業把這筆資金用來回購股票,藉此推高本身股價。但此舉並未使企業更加值錢,僅把資本結構由權益資本為主,變成債務資本,在犧牲股東利益下,有助管理層管理手持的期權。
這類債務通常屬於短期性質,企業往往需要不斷循環貸款。美國聯邦政府也面對同一難題,特朗普政府開支節節上升,迫使財政部發行更多國債,對流動性的需求日漸增加,這正是去年9月爆發回購市場危機的原因之一,迫使聯儲局以量化寬鬆措施回應。
財政部及企業齊齊發債,同時爭奪同一筆資金,於是各自提供更加吸引的條件。財政部勝在穩健,但發行的國債回報低;企業債券回報較高,可是存有信貸風險。垃圾債券回報更加吸引,但風險更高。不過,企業發行的垃圾債券終會出現回報抵消不了風險,吸引力不及國債。隨着聯邦赤字抽走更多現存流動性,意味企業更難兜售垃圾債券。
企業債券質素不斷下降,目前超過一半投資級別企業債券屬於BBB級,情況令人憂慮。更糟糕的是,投資者追求高息收入,導致長短債息差持續收窄,無論去年或今年都處於危險邊緣。假如經濟衰退來襲,債市勢將崩潰,貪圖高回報的投資者及指數互惠基金可能損失超過50%。吾友CMG Capital Management創辦人布盧門撒爾(Steve Blumenthal)更估計部分基金因可能虧蝕逾70%,皆因買入「低門檻」(covenant-lite)或無門檻垃圾債券,發行債券的企業僅以信譽或承諾作為擔保。
當電影散場,觀眾紛紛離場,戲院出口總出現堵塞。同樣地,一旦債市盛勢落幕,投資者企圖拋售手頭債券,卻無人願接火棒,勢將引發最醜陋、最具破壞力的投資事件之一。然而物極必反,當債市尋底,或是一生最佳入市良機,投資者必須耐心等待。
兩黨僵持難推解困措施
聯儲局盡力阻止債市出岔子,迄今表現不俗。若經濟轉趨疲弱,大型企業違約,或息口飆升至已經負債纍纍的企業難以負擔,未能循環貸款,難再發行債務,債市將陷入困境,聯儲局的任務突然變得非常艱巨。美國聖路易斯聯邦儲備銀行聯儲經濟數據(FRED)顯示,在上一輪經濟衰退,高收益債券回報率曾飆升至21.8%,但2008年尾出現懸崖式暴跌,投資者淨資產價值大減超過30%。
下一波債市危機何時浮現?無人知曉。但這類危機恍如核爆,無人能避過震波。違約的企業及其供應商可能裁員,債券持有人損手爛腳,經濟環境轉差,經濟衰退將緊隨而至。或者情況剛好相反,經濟衰退引發債市危機,情況同樣糟糕。
不過,2019年兩大潛在危機中,還是企業信貸危機較美國聯邦政府財赤更加高危,財政部有聯儲局力撐,但要當局出手幫助私人企業,無論在法律及實踐上均相當棘手。雖然當局曾在2008年推出資產紓困計劃(TARP)等措施,幫助企業渡過難關。但目前共和黨及民主黨僵持不下,當局或難以祭出解困措施。
很多讀者認為應該任由上次債市危機順其自然發展,政府不應介入。美籍奧地利經濟學家熊彼特提出的創造性破壞理論(Creative Destruction)才能促進長期增長,投資者及企業作出差劣決定,必須接受市場懲罰。可惜當民眾及社會深受其苦,難以硬推這種理論。取得平衡將是各國領袖的重大挑戰,但筆者認為當前領袖難以處理得宜。
政府央行決策推動大市
況且目前面對兩大困擾,首先政府及央行決策已成為經濟及市場最主要的推動力,這絕非理想情況,而選民等「外圍力量」將取得所想要的。
此外,這些「外圍力量」的要求愈來愈含糊不清,而且五時花六時變。 踏入美國大選年,候選人為求選票要全力煽動民眾情勢,情況將更趨惡化。
在重要經濟議題上,無論白宮及國會由共和黨抑或民主黨掌管均不打緊。但投資者對執政黨有關決策的觀感,或引發市場動盪。
華爾街寄望中美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後,將刺激經濟增長。誠然,中國同意進行結構性改變,美國撤銷部分加徵關稅,但兩者皆非真正問題所在。真正問題在於企業憂慮美國貿易政策搖擺不定,難以制定發展計劃。
更糟糕的是,美國發動貿易戰可能適得其反。美國電動車生產商特斯拉(Tesla)為避開關稅,特意在上海設廠,工廠上周交付首批中國產汽車。美國加徵關稅原意是刺激美國出口產量,現在此招反而驅使美國企業把出口生產線遷往海外,預計Tesla個案陸續有來。
另一方面,美國企業在海外市場賺取豐厚利潤,正是其股票估值高、升勢持久的原因。可是企業聲稱海外利潤逐年減少,這必須作出改變。
如果中美簽署第一階段貿易協議能促進國際合作,增加全球貿易流量,筆者將對前景持正面態度。任由全球貿易流量繼續下滑,經濟將面臨大逆風,筆者視之為2020年最高風險。預計數項潛在危機將繼續在2020年發酵,雖然政客大鑼大鼓求變,但實際行動將少之又少。筆者預期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穩定增長,增長率在1%至2%之間,國民廣泛感到不滿,無論在經濟抑或政治議題上,意見呈兩極化。
今年為美國大選年,或者選民認為心儀的候選人報捷,將會撥亂反正。但筆者認為選舉結果無疑重要,但不能改變經濟跌勢,扭轉乾坤的機會已溜走。
作者為著名投資分析專家,其《前沿思考》(Thoughts from the Frontline)是目前全球發布範圍最廣的投資通訊,擁有過百萬讀者。John Mauldin擁有極強洞察能力,擅長解構複雜的金融現象,每周對華爾街、全球金融市場和經濟歷史提出精闢見解,並與擁有6人分析員團隊的Mauldin Economics,一同把John Mauldin對宏觀經濟的幾十年分析經驗結合各大行的投資建議,為投資者精挑細選出投資機遇,並在網站https://www.mauldineconomics.com刊出。
《信報》為大中華區唯一刊載John Mauldin投資通訊的中文媒體,內容由《信報》翻譯。逢周四在《信報》及信報網站www.hkej.com刊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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