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28日
相較於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台灣的國民黨改選主席,簡直算不上一回事。也就在沒有多少人在意情況下,國民黨選出了一位該黨歷來最年輕黨主席,現年「僅」48歲的江啟臣【圖】,當選後強調將率領黨的改革,且絕口不提過去被國共兩黨都視為兩岸關係定海神針的「一個中國」、「九二共識」,而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則極不尋常地未依慣例在江啟臣當選後發電致賀。由此顯見儘管疫情仍是北京頭號關注要務,台灣島內的政情以及對兩岸關係可能造成的影響,北京依舊絲毫未曾放鬆。
江啟臣是國民黨籍立法委員,出身台灣中部的地方派系,他並非耀眼的政治明星,在國民黨內也非最活躍,沒有顯赫的政治資歷,儘管形象不錯,問政溫和,但認識他的人並不多。在這次選舉黨主席過程中,他曾說,「九二共識」是28年前的產物,台灣年輕人未必認同,顯示他對國民黨一貫的「一個中國」政策有所保留。
江啟臣的競選對手是前台北市長郝龍斌,而郝是外省人,其父郝伯村是軍方大老,曾任行政院長、參謀總長,是國民黨深藍精神領袖,外界原本預期,以國民黨黨員的結構,當選黨主席的應該是郝龍斌而非江啟臣。但選舉結果卻相反,令許多人認為,國民黨已經和過去的國民黨不一樣,而如果連最保守的國民黨都變了,台灣的轉變更是可想而知。
國民黨的轉變也是有跡可循,而且是不得已的選擇。
國民黨在今年1月大選慘敗,主因之一就是選民已不再相信國民黨的「一個中國」、「九二共識」政策符合台灣利益,民進黨的「抗中護台」反成為社會主流民意。因此,國民黨內在選後就出現檢討「一中」路線聲浪,儘管部分人士擔心,若國民黨也棄守一中,不僅將與民進黨失去差異,兩岸關係也可能進入不可測狀態。但是江啟臣的當選,證明國民黨人寧可選擇改變現狀。
其實並不只有江啟臣這種「本土派」國民黨人有意調整一中路線,即使郝龍斌那樣的所謂的「統派」國民黨人,也明白如果繼續傳統論述,年輕選民只會更遠離國民黨,不但下次選舉沒有機會,國民黨可能永遠執政無望,甚至有亡黨危機。因此,郝龍斌在競選過程中曾表示,如果北京不願正視中華民國的存在,持續在國際上打壓台灣,台灣應該停止兩岸通航、通商等交流,態度異常強硬。
面對台灣島內民意與政情的變化,北京對於兩岸關係的前景更形悲觀。過往爭取國民黨,打擊民進黨的反獨策略,幾年前已改為促統,並且推出不少針對台商、台生的所謂惠台措施,試圖爭取台灣民眾的好感,特別是希望藉由台灣年輕世代前往內地求學、工作,使兩岸逐漸融合為一。
然而這些措施並未產生預期效果,年輕人在2020年大選近乎一面倒支持民進黨,國民黨則節節敗退,在台灣的影響力不斷消退,兩岸以和平途徑完成統一的可能漸趨渺茫,內地主張「武統」台灣的聲浪明顯升高,網絡上的激進言論未遭官方消音,解放軍戰機、軍艦則常態性對台進行繞島演訓,施壓力度持續增強,例如今年2月解放軍戰機至少兩度飛入台灣的防空識別區(ADIZ),其中一次更罕見地有相當數量戰機飛越台海中線以東,令台方高度緊張。而在3月中旬,解放軍戰機首次在台灣西南方海域進行夜間飛行訓練,顯示共軍對台具有全天候作戰能力。
習拒發賀電 國共關係生暗湧
江啟臣是國民黨本土派與少壯代支持選出的黨主席,象徵國民黨兩岸路線正處於歷史的分水嶺,習近平未依慣例以中共總書記身份拍發賀電予江,用意明顯是「提醒」江啟臣,一旦國民黨放棄「一個中國」與「九二共識」,國共兩黨就不存在互信與合作基礎,雙方20多年來的黨對黨交流將告終止,兩岸關係也會大幅倒退。
對於習近平未發賀電,江啟臣雖表示平常心看待,並強調,國民黨就算有再好的兩岸政策,如果無法得到台灣人民認同,也是毫無意義。但北京的態度,還是對江啟臣造成相當壓力,於是他藉受訪的機會表示,「我是台灣人,也是中國人」,並宣稱,國民黨的敗選雖然是受到兩岸政策的影響,但並不代表「九二共識」有問題。上述說法皆顯示,江領導下的國民黨兩岸路線,即使論述上有所調整,應該也不會與過去相差太大,「中華民國」、「憲法」與反對法理台獨,仍是國民黨的底線。
但由於北京已收緊對台政策,而且民進黨近年的論述是:「台灣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國家,現在的國號是『中華民國』」,也就是用所謂「華獨」包裝「台獨」,而國民黨如果放棄過去所主張的兩岸「未來統一」論,在北京眼中,將與民進黨無異,皆屬分裂中國的台獨。因此,除非江啟臣願意公開說出「一個中國」、「兩岸統一」之類更明確字眼,否則國共關係恐難恢復,台海情勢也會缺乏彈性空間。
國民黨因為兩岸政策被認為「親北京」,失去台灣主流民意的信任,也失去了政權;國民黨青壯代想透過調整兩岸政策路線,設法重新取得民意支持,但此舉不僅北京拒不埋單,台灣年輕人是否會因此就對國民黨有好感,國民黨本身亦無把握。陷入兩難的江啟臣與國民黨,前景十分艱困。
吳峰_資深傳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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