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2日
據柏拉圖的《游敍弗倫篇》(Euthyphro)記載,被控荼毒青年和不相信神的蘇格拉底到雅典的法庭為自己辯護;而他剛抵達法庭時的一個遭遇,也許可影射出美國總統特朗普最大的個人缺點。
蘇格拉底面臨審判前,在法庭上與他的朋友游敍弗倫對談。游敍弗倫指控其父親殺人,並跟蘇格拉底說,犯了罪的人就應接受懲罰,認為自己大義滅親之舉符合「虔敬」(Piety)的要求,會獲眾神認同。而蘇格拉底就藉機討論「虔敬」的真締,認為游敍弗倫若不肯定大義滅親是「虔敬」之舉,就不會指控父親;蘇格拉底同時認為,除非游敍弗倫真正了解何謂「虔敬」,否則他不可能如此肯定。
缺乏自省 不懂對錯
游敍弗倫不斷嘗試向蘇格拉底說明「虔敬」的定義,但最終他敵不過蘇格拉底的滔滔雄辯,反而暴露自己根本不清楚「虔敬」的意思這個事實,結果游敍弗倫只能尷尬地聲稱有其他事要忙而匆匆離去。執筆的柏拉圖並非要執着於解構「虔敬」的真締,而是希望藉這個故事,說明游敍弗倫的不了解自己在這方面無知的事實,故他不可能清楚明白他大義滅親之舉是該做之事。
由這種自我反省的自覺而衍生的知識,在人類作決定時相當重要:人應當要知道自己打算做的行徑,有什麼道德意義;而要得到這種自覺,人應當要了解自己對什麼事物沒有清楚認知。否則,人就不可能正確判斷自己的行為孰對孰錯。換言之,《游敍弗倫篇》帶出的教訓是,人類有兩類無知:一是搞不清楚行為本身的對錯,二是不知道自己不懂判別對錯。
而後者那種對自己的無知,正正就是特朗普最麻煩的個人特質。不少特朗普的政策提議本身足以令人汗顏,但特朗普對美國內政外交公開發表的意見更加令人憂慮。特朗普的種種言論一再顯露他對各方面的政策議題都不熟悉:由國家安全、對外關係、入境問題、貿易等外交事務,到稅務、經濟成果分配不平等、醫療保健、教育等民生問題,以至宗教權利、言論自由、墮胎之類的價值觀問題,他都明顯缺乏基本認識。而這也導致他領導的政府以基本上是「完全錯誤」(Plain Wrong)甚至是「不虔敬」(Impious)的方法去應付各種問題。
特朗普就跟游敍弗倫一樣,以為自己清楚了解自己擁有的知識水平,並深信其知識水平已足夠讓自己作出可行有效的決策。這反映特朗普無疑是個自信滿滿的人,也代表他甚少會回想有什麼事物是自己不甚了解的。特朗普似乎沒有這種自我反省的能力,讓他無從理解自己的認知與現實的落差。他這種對自我認知的無知,一般而言我們只會容忍在小孩身上出現,而且也會致力將之糾正。作為一個受過教育、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不應該擁有這樣的特質,更遑論他是當今世上最強大國家的統治者。
特朗普政府亂象頻生的執政局面將一直持續;而我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推動的政策和採取的行動往往是基於他的無知所下的決定,沒有什麼事物能比這回事更能危害美國以至整個地球。
註:本文原載於Project Syndicate網站,本報經網站授權翻譯刊登。原文網址:https://www.project-syndicate.org/commentary/trump-ignorant-of-his-own-ignorance-by-steven-nadler-2017-04
Steven Nadler_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哲學及猶太研究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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