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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7月11日

周一人物

紮作大師夏中建 細訴40載求藝路
「獅王」後人轉跑道 巧製花燈創世績

「紮作技藝」與「舞獅」均被列入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分別隸屬「傳統手工藝」及「表演藝術」類別,天寶樓扎作創辦人夏中建與這兩門技藝淵源甚深,其父是已故「一代獅王」夏國璋,然而「生於獅、長於獅」的夏中建,長大後未有繼承父業,反而成為紮作大師,曾創作全球最大型吊掛花燈,打入健力士世界紀錄。他日前接受專訪,分享40載紮作生涯難忘點滴。

以為夏國璋兒子夏中建肯定自小舞獅,原來他很多時只負責收獅頭、執架生,「屋企兄弟多,我排最細,佢哋嗰啲大師級舞完(獅)返嚟梗係鬆人,我呢啲就做下欄嘢,冇辦法,始終一個團隊,總有一個(人)舞頭,一個舞尾,一個打鼓,一個執架生。」

「我哋有個笑話係咁講:做夏國璋個仔,你過年唔使着新衫,剩係着住舞獅嗰件衫,成個正月都係,一隊十幾人,每隊每日走十幾場,即係過100場一日,我就多數做(站在獅頭前)舞龍珠嗰個,冇咁辛苦嘛!成隊人入面叫做唯一有得見樣,哈哈!」夏中建開心憶述。

家業不用他這個孻仔繼承,長大後先投身金融界,背後也跟舞獅有淵源,「嗰陣金銀業貿易場有個『金銀盃』,踢足球嘅,全個貿易場個個班齊人馬想爭冠軍,百幾隊波,足足打兩年,有啲有錢嘅老闆直情搵(當年甲組球會)愉園、南華啲人(職業球員)去踢。」

本身是資深中醫的夏國璋,在賽事中提供醫療服務,夏中建因而認識到各大金銀貿易公司老闆,「一畢業個個叫我去幫手,於是去咗(金銀業)貿易場做對盤,冇幾耐索性買牌(營業牌照)自己做。」經營了兩年多,他自言:「已經搵夠(錢),精神壓力太重,夜晚瞓覺成日扎醒,賭得好大,仲要遇着(1979年)中越戰爭,黐線!一口價已經幾百蚊,嗰陣一両黃金先三千幾蚊。」

師承梁有錦 成全科學徒

為怕在金融界遲早「走火入魔」,夏中建決定收山,回家協助父親打理獅館生意,「一個獅頭成四千幾蚊(成本),我哋間館好多徒弟,剩係中港兩地都幾千人,計埋全世界直情過萬,咁多人梗係玩爛好多獅頭。當你一年玩爛30隻,起碼啦,都十幾萬,嗰個年代喺西環環頭環尾已經夠錢買層樓。」

眼見獅頭如此珍貴,夏中建靈機一觸,打算學習維護及修補,藉此為獅館節省開支,父親當然大表贊成,並拍心口為兒子安排拜師學藝,沒想到初時屢吃閉門羹,「無(紮作)師傅肯教,因為個個都知道,一旦教識咗夏中建,呢個世界每年就會唔見咗層樓(即幫襯買獅頭的生意額)。」

皇天不負有心人,最終夏中建獲西邊街生和隆扎作創辦人、有「花燈大王」之稱的梁有錦師傅(已故)收為徒;梁師傅當時剛承接一單大生意,要為香港旅遊協會舉辦的加拿大博覽會紮九條龍,急需學徒幫手,夏中建自言非常幸運,一開始即有機會接觸複雜紮龍頭技術,「仲要有得紮9個咁多,唔識都練到你識。」

他解釋,一個紮作師傅若可造好龍頭、獅頭,那麼其他就會變得簡單,不過最重要有機會練習,「如果唔係有人訂,冇一個師傅會專登為咗教徒弟,紮完個龍頭之後掉咗佢,要錢㗎嘛!萬一間舖頭只有紙紮公仔嘅(訂)單,徒弟可能跟師傅一世,都只係做紙紮公仔。」

正因生和隆當年客似雲來,各類訂單不斷,夏中建跟着梁師傅「樣樣有得學」:龍、獅、花炮、牌樓、花燈等,「我呢啲叫所謂『全科學徒』,師傅佢乜都識,好自然將啲最難最辛苦嘅交畀徒弟做,就係咁我先可以學晒最難嘅嘢先,所以好快就上手。」

攻一條龍殯儀 親當喃嘸佬

機會多加上自身努力,夏中建很快學滿師可自立門戶,惟當時市場只有香港旅遊協會及市政局訂製花燈,且生意全由生和隆包辦,他不想「教識徒弟無師傅」,故初時主攻先人祭品,直到多年後師傅退休才進軍獅頭、龍頭和花燈等業務,「火燒紙紮無窮無盡,日夜都有得做,交啲貨畀喃嘸師傅、長生店。」

「做做吓發現,嗰啲人(部分)心態係『無明天』,可能見得生死太多,覺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思想)好腐化,有錢就使晒佢,仲會賴皮唔找數。」求人不如求己,於是夏中建索性自行開設長生店、花舖,並與原有紮作店配合提供一條龍服務,不假外求,「喃嘸我都識,師傅話我唱到好似唱大戲咁好聽。」

歲月無聲消逝,如今夏中建已是紮作業內數一數二的大師級人馬,名成利就,依然抱着「得到了我會繼續進取」心態,曾於2017年拿過健力士世界紀錄,製作當時全球最大10米吊掛紮作花燈的他,最近又帶領逾1000人,炮製13米高中式花燈,希望再次挑戰世界紀錄【見另稿】。

半生創作不倦 獲客人尊重

大半生從事紮作,夏中建自言從無沉悶或厭倦感覺,「一個人做一個行業可以做到『收工』,已經算係人生最大恩賜,搵到食又鍾意做,唔使成日擔心要搵工;我做紮作,假假哋都叫『非遺』(非物質文化遺產)吖,啲(客)人係拎住銀紙嚟『夏生唔該你幫我造件乜造件物』,個個都對我好有禮貌同尊重,從來唔會話『喂紙紮佬,我要點要點』,否則我睬佢都儍,你叫佢返屋企啦!」

人生崗位彼此或有不同,然而目標一致,就是提供專業服務,推動持續發展。

採訪、撰文:許鎮邦 攝影:黃潤根、受訪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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