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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月20日

高天佑 新聞點評

吳花燕與故宮女

我常常覺得,香港和台灣跟中國內地民眾的心態差異,大多源自發展階段不同,因內地仍是發展中經濟體,港台兩地則已結束了高速發展期,追求優次不盡相同。但隨着內地今年邁進「全面小康社會」,民眾的心態也漸呈變化;上星期有兩宗新聞,「57磅女大學生吳花燕死亡」和「紅三代駕越野車進故宮禁區」,形成強烈對比,牽動着全國民眾的心,亦反映老百姓對於公平、公義有着更高的要求。

先講吳花燕事件,她是24歲的貴州盛華職業學院財務管理系三年級學生,由於父母雙亡,弟弟患有精神病,所以一直勤工儉學,做多份兼職,每日只花2元(人民幣.下同),常用辣椒拌飯充飢,以致長期營養不良,瘦骨嶙峋,身高1.35米,體重僅57磅。

窮病女生不治 善款去向未明

必須指出,學校、同窗及當地政府都給予吳花燕不少幫助,包括向她提供數以萬元助學金和扶貧金,同學們在微信發布她的慘況,廣受關注,不少人在眾籌平台捐款,單是中華少年兒童慈善救助基金會旗下的9958平台,已籌到逾百萬元款項。得到有心人大力支持,吳花燕去年10月獲安排入院治療,大家都期望事件逐漸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豈料本月13日傳出噩耗,吳花燕傍晚5時50分在貴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搶救無效去世。院方沒公布具體死亡原因,僅稱她營養不良導致心臟瓣膜損傷及腎臟水腫,並因體重過輕難以進行心臟瓣膜手術,但同時其基因診斷結果顯示早老症(Progeria)跡象,故其病情「並非由於營養不良單獨導致」。

死因以外,受關注的還有捐款下落。院方透露,沒從9958平台收過任何款項,該平台卻表示有向醫院轉賬2萬元(但院方重申沒收到),並解釋打算把百多萬元餘款留待手術和康復期間使用。此說法難息眾疑,不少人質疑9958平台侵吞捐款,加上該平台負責人王昱遭網民「起底」,發現她常在微博「炫富」,包括用進口貴價三文魚和橄欖油為愛犬炮製狗糧。

同時,內地資深媒體人鄭鶴紅實名舉報王昱,指她一貫把9958平台當作斂財工具,選擇病重且家庭條件差的患者發起眾籌,但往往不告知患者真實情況,亦不為其安排手術,「拖死患者以達到囤積捐款目的」。據其指出,該平台已把4.9億元捐款用於投資理財,甚至建立離岸公司以撈取不當利益。

平情而論,吳花燕事件早已廣泛受注視,即便9958平台未有向醫院撥付充足款項,相信院方不致因此延誤她的手術,所以其去世未必跟該平台有直接關係。但吳花燕的悲慘遭遇確令人揪心,且不少人自感善心被用作斂財,9958平台的嫌疑暫難洗脫,《人民日報》也敦促該平台必須徹查以給予公眾交代:「真正能告慰逝者和那些曾慷慨捐款好心人的,就是真相。」

跟吳花燕事件形成強烈對比的另一宗新聞,就是一名自稱「紅三代」(中共早期元老、全國政協原副主席何長工孫媳)、網名「露小寶LL」的女子,在微博貼出駕駛平治G500越野車進入故宮禁區的照片,並附留言:「趁着周一閉館,躲開人流,去故宮撒歡兒~ 」

此舉引起全國嘩然,2013年故宮博物院時任院長單霽翔曾經強調,為保護文物,任何人不准在故宮禁區範圍內駕車;就算美國總統特朗普於2017年來訪,也要落車步行。莫非這個「紅三代」擁有特權,比特朗普更巴閉?何況她駕駛的是售價200多萬元、重達4噸的大型越野車,對於故宮600多年歷史石磚地面的損害不堪設想。

經核查後,故宮承認有此事,「深表痛心並向公眾誠懇致歉」,惟未有提及任何問責或跟進措施,全國人民對此明顯「不收貨」。新華社、CCTV等官媒都要求故宮進一步徹查,「涉事平治被放入,是得到故宮哪一級工作人員的允許?違規放行者應承擔什麼責任?故宮內被平治碾壓後的地磚有無受損?」

綜觀這兩宗新聞,可以反映中國幾項最新發展形勢:

首先,內地的社會建設確有長足進步,像吳花燕的貴州(地域)山區(城鄉)窮苦(貧富)女孩(性別),在20年前恐怕讀中學的機會都沒有,現在至少能進大學,而且校方和地方政府有機制向她提供實質援助,反映國家主席習近平執政以來的「硬性扶貧」、「精準扶貧」政策顯現成效。同時,內地社交網絡雖有嚴厲言論審查,但在民生議題上仍構成輿論力量,所以像9958平台和故宮也須面對輿論監督,算是社會機制的一種進步。

其次,人性本善,內地民眾逐漸富起來後,對很多天災人禍或者貧病慘劇的募捐都反應踴躍,吳花燕只是其中一例。科技先進為捐款行善帶來更多可能,可是亦衍生被濫用的機會(例如9958以及筆者上月在〈水滴籌vs人血饅頭〉提到的水滴籌平台),有待完善。

雖說內地今年邁進「全面小康」,但14億人總量龐大,部分地區及群體的生活水準仍相對落後,像貴州山區還會發生吳花燕「窮到營養不良」這類慘劇。總的而言,內地現今最多算是「小康初階」,在可見將來依然「發展是硬道理」,相比之下所謂「民主」、「自由」非最迫切追求,港台同胞對此應有充分理解。

故宮驅車特權 更惹大眾憤慨

另一尖銳問題在於貧富不均,一部分人富起來,包括隨意肆無忌憚駕200萬元豪車入故宮的露小寶LL;日常用三文魚和橄欖油餵狗的王昱,但仍不乏吳花燕一類百姓窮到「辣椒撈飯」。若在炫富之上,再加上「貴族特權」或「不法斂財」嫌疑,就難免令普羅大眾更感憤慨,甚至削弱中共管治根基。

最後,針對兩宗新聞,內地官媒敦促的方向都是「徹查真相」。反觀香港警民7個月衝突,特首林鄭月娥斬釘截鐵指「沒有警暴問題」,但超過七成市民以至大律師公會主席戴啟思等社會賢達都普遍覺得「有警暴」。特首原寄望監警會報告能給公眾一個交代,惟因監警會缺乏調查權,其報告瀕臨「胎死腹中」,若政府繼續拒絕成立獨立調查委員會,談何能夠找出真相,恐怕按官媒標準也難以「收貨」。

 

 (編者按:高天佑著作《中產必須死》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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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文版本由EJ Insight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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