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不同媒體任高職杜之克細說電視台風雲

如果真的有所謂「傳媒音樂椅」，杜之克（Felix）絕對是佼佼者。八十年代在港大畢業的他，入行由《英文虎報》前線記者做起，此後去過亞視、商業電台、無綫、Now TV、ViuTV……愈做愈高級，直至最近，他回到以往工作過的有線電視，擔任行政總裁及執行董事。「個圈好細，個個都識，所以出出入入。」他如此解釋。

三十多年在傳媒業，他有多項代表作，包括為亞視破天荒引入成人卡通片《蠟筆小新》；在Now TV年代策劃令全城為之着迷的《撳錢》；無綫年代則推行由下而上度橋，最後公司得到《降魔的》這個主流以外的劇本，他亦促成了無綫舊將，宣萱和林文龍回娘家拍攝電視劇《不懂撒嬌的女人》。

以事論事，杜之克的外貌其實有條件出鏡，但他指從沒想過如陳志雲那樣做幕前。「不想，我沒這鋪癮，最好出街飲茶沒人認出我。」他笑道。

訪問地點在荃灣有線電視大樓，杜之克準時現身。他說話很有高層氣勢，非常謹慎。訪問前請他先講述一下轉工的時序（見下表），他一口氣不拖泥帶水地講出：「去到CEO的崗位，已非見不見工問題，而是雙方能否建立信任……」加薪才能把他挖走？「你問我就——個個打工仔都覺得自己人工唔夠㗎啦！」他笑說。

翻查資料，他那位自亞視已認識的「親密戰友」余詠珊（早前已從無綫過檔有線擔任娛樂總經理），在年頭透露過杜之克要移民，余詠珊當時說：「他跟太太想和兒女團聚，是全家人的決定。」

他證實此話屬實：「家庭事我不想講太多，但我當時確有這念頭。中間好多轉折，讓我思想好複雜！」杜之克從不談自己的家庭狀況。再問他是否長期與家人分開？「不是，他們都在香港。」他搖頭道。

他也不想透露有多少個子女，只帶點搞笑說：「總之我是一個有完整家庭的男人。哈哈哈！」

三大抱負

杜之克剛到有線上任時與傳媒會晤，談到三大抱負，第一是把新聞做好——現時有線已放棄收費電視牌照，大家可在77台「HOY TV」看免費的有線新聞。「我們的新聞是很獨立的。坦白講，你可看看我在傳媒的經歷，除了初出道時做過記者（跑房屋新聞），之後無論哪個崗位，我也無參與或直接干預新聞部。」他強調。

第二，他指要把自家製作的線上線下工作做好，第三則是區域發展，包括大灣區及東南亞。「香港以前有很長時間，以少於100萬元一集拍劇，這是成功的商業模式。但現在劇集的製作需求愈來愈大，內容也擴展了很多，你看韓劇這20年來的野心，他們想把韓國世界觀輸出，內地劇集也有此現象……例如《魷魚遊戲》，以遊戲節目包裝，再把一個沉重題材帶出，真是很有原創性。」他讚賞道。

耿耿於懷

在記者會上，他說過一句「唔做大台做嘅嘢」，豈料被舊同事、近年擔任無綫總經理的曾志偉調侃：「咁做唔做天氣報告同新聞呢？」

這次訪問，記者重提這句說話，杜之克輕嘆一聲說：「其實，記者會後我耿耿於懷，我唔係唔做大台做嘅嘢，而係我『做唔到』大台做嘅嘢。我唔可能將有線畀我嘅資源及空間，跟無綫做比較。」

那他會否順應世界潮流多開一些真人騷、用網絡小說拍劇？

杜之克不置可否說：「真人騷是一種很深的東西，你要用一個簡單易明的程式反映人性。參賽者如何選拔？技術上如何組織？坦白講，香港真人騷做得出色的不多。」

他曾在無綫策劃劇集，甚至促成與內地合作的合拍劇，然而他這次沒回應是否想在有線拍劇。有線免費電視台未來有什麼節目呢？觀乎該台現在大部分播出的都是外購劇集或節目，除新聞外，最主打的一個節目是由鄭裕玲主持的《去邊啊Do姐》。他不諱言腦裏當然有些新想法，不說是為免被人抄橋，他又指自己不會花太多時間「聽橋」（聆聽同事滙報），因「所有內容由Sandy（余詠珊）負責」。他要做最後決定嗎？他想一想補充一句：「我是一隻永遠存在的塘邊鶴！」

接着，談一談杜之克過去在不同媒體工作的經歷。先說亞視，他出入兩次，總共工作了7年。「亞視雖然人工低，風氣可說非常自由！」他在亞視的代表作是引入日本成人動畫《蠟筆小新》。

《蠟筆小新》是杜之克做出版業時發掘的一套漫畫。「我當時的職責是去日本採購漫畫（版權）放在香港推出，而我是不懂日語的。在巨大語言障礙下，我要從600部漫畫中選出適合香港的，我想買的其中一部正是《蠟筆小新》——因我不懂日語也覺得超級好笑！可惜被競爭對手買了。後來我轉到亞視工作，卻被我『搞掂』了它的卡通片！」他拍一下手掌道。

杜之克很早已決定把《蠟筆小新》放在夜晚（10時30分）播放。「日本漫畫市場很成熟，每個年齡層都有產品。我們決定放它在晚上播出，因它不適合小孩看。我還記得當年漫畫被同業批評『猥褻』，為了此事我去電台解釋：大家不要以為卡通片一定供小孩看。而且，為何小孩子不能看呢？如果小孩看不明可以問媽媽，這是很好的家庭活動。」

2008年他轉職Now TV，代表作是《撳錢》，這是他有份策劃的節目。「《撳錢》的出現，是在2010年時，我們想做一個節目令免費電視抄襲不到……我們利用遙控器做到這效果。」《撳錢》是一個全民答題有獎遊戲，觀眾利用遙控器的4個顏色按鈕選答案，答中全部8題者，可瓜分累積獎金。杜之克說節目的概念在他腦袋醞釀多時才實現。

單是改名都下過一番工夫，例如有同事提出「指猜記」被他嫌老土，「為食字而食字，哈哈哈！妹仔大過主人婆。我們討論得最多，其實是『撳錢』兩字如何寫，更查過《康熙字典》！」

接下來是無綫。杜之克在無綫時，名字經常出現在花邊新聞，誰是某人的愛將、誰得高層照顧……這些情節本身都可作為一套電視風雲劇集的材料吧——可以這樣總結，余詠珊經常被描寫成他的「親密戰友」，兩人共同進退，譬如自曾志偉掌權後，余詠珊及杜之克先後在3個月內離職。對此，他明言：「我們的理念比較接近，因此重視『有嘢你要撐我，或者有嘢我要撐你』這種關係。」

尊重工作

杜之克好像沒什麼「愛將」，唯一有過少少討論的是黃翠如。有專欄引述他曾在大學招募新人時一眼相中黃翠如。

「一見到便登一聲，係佢啦，係佢啦！」這次杜之克承認這件事的真實性：「她很清純，很有特質。我一直留意這藝人，也一直想給她機會。」

接下來他有點勉為其難地說不想評論個別藝人：「嘟姐、汪明荃當然都很專業，羅蘭姐在我心中也很高分，她很敬業，不會恃老賣老。林文龍，我非常欣賞他，他很尊重自己的工作。」

上述藝人如何讓杜之克覺得「尊重自己的工作」呢？他先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接着才表示：「藝人不能失去現實感，要知道世界在發生什麼事……若一個藝人很尊重自己的工作，可是一開口要5000萬……這就失去現實感。」

《降魔的》在他主導下，公司由下至上一同提供好橋：「我們公開招募故事，最後能拍成劇的獲獎金1萬元。雖然《降魔的》的故仔最後與拍出來不太一樣，不過意念是新的。」

至於危機方面，「安心事件」使藝人黃心穎形象破產，其時無綫監製梅小青與他出來見傳媒。梅透露公司花了千萬元重拍幾部她參演劇集的50組戲，而杜之克那時以高層身份表明：「雖然並非計劃之中……但我肯定再度出發，會比之前做得更好。」

最後，問他心中有沒有一些傳媒做內容的法則？他說出來又有點後悔地搖頭道：「嗯，就算bad taste的事我都做過。九十年代我在亞視，為了與無綫的香港小姐對壘，我們從日本請了兩名AV女優來，在泳池旁與藝人一齊玩遊戲。當時諗到無嘢好諗，的確係bad taste！」

下月生日就「登六」的杜之克，在香港出生，共有四兄弟姊妹，1985年從港大社會科學學院政治系畢業。他形容自己讀政治純粹「無聊」及「唔生性」。他嘆一口氣說：「如果一個人很認真去選擇職業，不會這樣選，難道真的從政？當時我有很多思緒，覺得政治觸動到自己。」他小時候極愛看電視：「還記得俞明的宣傳片：星期一到星期七，我晚晚睇到唔瞓得！無綫電視7周年，節目精采到加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