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20日

王建芳醫生 微言芳談

那話兒的壞死性筋膜炎

62歲的朱先生（假名）患有前列腺癌，去年接受前列腺切除手術後，再做了多次電療，癌症大致受控，一點都不覺得有何不妥。他患有糖尿病多年，不過採取「另類療法」：吃他認為對糖尿病有幫助的西方草藥，不肯定期抽血跟進，一直自我感覺良好。

有一天，他有氣無力地來到診所，找以前一直看他的醫生，說屁股長了一顆瘡，導致他坐立不安。

醫生見到他，嚇了一跳，發現他瘦了一大圈，但朱先生不覺得是怎麼一回事。脫了褲子看看，在肛門旁邊又紅又腫，一碰就痛到整個人僵硬，連話都說不出來，是肛門膿腫。朱先生乏力地說，這肛門腫痛已經有三四個月之久，時好時壞，然而他認為自己處理得來，就由它了。由於情況緊急，必須馬上安排做手術放膿，於是安排朱先生進醫院找外科醫生幫忙。

手術順利完成，可是第二天，發現手術周邊組織瘀瘀黑黑，伸延到陰囊，陰囊又腫又痛，還有個潰瘍在陰囊底下。朱先生說，他之前肛門腫痛時，每天都用朋友介紹的消毒藥水來浸泡，一泡就好，叫我們不用擔心。請來泌尿科醫生一看，不得了，這是福尼爾氏壞疽（Fournier's gangrene），即發生在生殖器及肛門附近的壞死性筋膜炎（necrotizing fasciitis），俗稱「食肉菌」感染。和發生在身體其他位置的壞死性筋膜炎一樣，福尼爾氏壞疽發展得很快，如果不及早去除感染壞死的組織，會出現嚴重敗血症和敗血性休克，死亡率很高。朱先生又被安排另一次緊急手術，徹底地清除壞死及感染的組織，保住性命。

男患者居多

跟許多醫學名稱一樣，這個病以第一個記錄它的法國性病學家福尼爾命名。1883年福尼爾發表一份報告，形容5位年輕健康的男性，原因不明地在陰莖和陰囊有快速蔓延的壞疽。現在，我們知道這個病並不止於男性身上發生，女性在會陰和下腹亦可以感染福尼爾氏壞疽，不過這病男女比例為10比1，患者以男性居多。跟手腳的「食肉菌」感染不同之處，是福尼爾氏壞疽一般由多種腸道的細菌同時感染引致，如大腸桿菌、腸道鏈球菌和厭氧性細菌等，都是最常在福尼爾氏壞疽病人壞死組織裏找到的細菌。手腳的食肉菌感染，就以甲型鏈球菌和創傷性弧菌的單一感染為常見病原體。

術後朱先生下體有一大個傷口，從肛門伸延到陰莖，每天都要護士清洗護理。外科醫生本來擔心如果感染不受控、傷口不能保持乾淨的話，還可能要做結腸造口，把糞便引流，不要沾染手術傷口。可幸朱先生做了兩次手術，就切除了所有壞死組織，維生指數維持穩定，不用去深切治療部，也不用再做手術。用了兩個星期抗生素，感染受控。朱先生多番詢問：為什麼他已那麼注意，又用那麼多消毒藥水去處理，但還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撿回性命

當年福尼爾記錄的病人，乃沒有基礎病的健康青年。而現在我們了解到，這個病和糖尿病有密切關係，尤其沒處理好的糖尿病患者就更加高危。朱先生是典型例子，他長期沒好好處理血糖高的問題，這次進醫院，才開始接受胰島素注射。此外，他之前有電療會陰以治療前列腺癌的歷史，該處軟組織會纖維化至局部免疫力下降，有感染的話，較容易大範圍擴散。那話兒有問題，我以為所有人都會很緊張，馬上求醫以保子孫根，不過，原來有人像朱先生那樣，不想給人知道、給人看到，自己想辦法處理，到真的處理不了，才來求醫。

切除壞死組織手術後4個星期，朱先生的傷口沒發炎，可以縫合；但因傷口範圍太大，不能簡單地把皮膚縫合，要在大腿內側拿取表皮組織，進行植皮遮蔽傷口。雖然做了多次手術，來回醫院非常辛苦，然而朱先生總算撿回性命，很感激照顧他的醫護團隊，亦懂得要認真處理自己的糖尿病，避免再有嚴重感染了。

撰文 : 王建芳醫生_臨床微生物及感染學專科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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