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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12日

余家強 思前‧賞後

闊路大塵 《12日》

5月12日寫《12日》,但正如除了小聰明,它還有什麼呢?

題目明顯衝着口碑之作《窄路微塵》而來,潮流興貼地,甚至比平均入息更貧窮,才成戲。《12日》流露出一派中產優皮,像上世紀八十年代二友公司《一屋兩妻》風格,雖然也刻畫工作和家庭壓力,但箇中男女主角似乎毋須很勤勞即可生活優裕,他倆遭遇的問題看來便覺無病呻吟,有點闊路(佬)懶理,又有點沙塵白霍,像炫富晒命,雖然並非原意——當《窄路微塵》袁澧林從事清潔工深獲共鳴,睇《12日》鄧麗欣如金絲雀卻嗌苦悶,難免起「飽人不知餓人飢」之嘆,注定要捱批了,網上一面倒負評。

由頭細說,2000年才女林愛華執導愛情片《12夜》,由陳奕迅和張栢芝主演,戲名源自莎士比亞Twelfth Night,沾上莎劇嘛,當然比較高檔。百花齊放,容許高檔的,當年亦甚受少男少女歡迎,從夜到日,事隔二十載以《12日》延續,本身就像個浪漫約會。可惜別忘記,《12夜》時還算華麗都市,仰望明星台上朗誦外語情詩,傷春悲秋一番,尚可投入;20年來東方之珠經歷巨變,充斥市井仇富情緒,乃至陳奕迅和張栢芝的偶像光環也褪色走下神壇,換上馬志威和鄧麗欣,仍浪漫得起嗎?或者,大家仍相信浪漫嗎?

《12夜》講拍拖,《12日》講婚姻,日自不及夜的浪漫,與此同步香港人口年齡中位數上升至46.3歲,的確要面對現實了。念詩的話,我覺得應該是黃仲則:「結束鉛華歸少作,屏除絲竹入中年。」

我懷着這樣心情進場。

幕啟,12日的意思就是12段短篇串起兩口子悲歡離合。

說它離地又不盡然,「第1日」即描繪他們婚前因「土地問題」無處親熱,使我想起大台遠古《論盡天堂》(1978)般諷刺時弊,硬滑稽。

「第2日」描繪婚禮窘態僅僅相機無入菲林,遠不及鄧麗欣前作《金都》深刻。導演志不在搞笑,偏要聊勝於無,便尷尬。

林愛華像故意讓人物不吃人間煙火,馬志威轉眼成商界精英,夫妻愈搬愈靚屋,出入高級會所,逛中環,力求畫面優美。

平步青雲的香港故事,我相信依舊有,惟對應這年齡組別十幾年來生涯發展,社會缺乏向上游空間,畢竟失意者居多,中青年觀眾眼見男主角除了脾氣暴躁,一無是處卻撈得風生水起,豈不恨得牙癢癢?

馬志威無奈在收工想買零食無散銀兼無八達通(這段拖很長),鄧麗欣無奈在闊太挽名牌袋踏高跟鞋去買日用品辛苦(住半山沒聘外傭),抱怨炆6小時牛腩而老公遲返,水深火熱打工仔哪有此閒情?何不食肉糜啊?

太理想化,感情裂痕,不涉第三者,非關憂柴憂米,反而表現於丈夫妒忌妻子打保齡叻過自己!史詩式橫跨,卻毫沒觸及社會重大事件——可能為了北上批文,也沒提照顧老病父母可能引致中年危機或齟齬,剩下來,分居純粹訴諸憧憬有落差,哦……

結局,鄧麗欣選擇重收覆水,得出金句「沒有愛情,只有習慣。」網民笑她因不捨得無靚屋住,再一次,恐非原意吧。

撰文 : 余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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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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