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9日
上篇刊於5月4日,提及五四,年輕讀者茫然,簡單說:1919年巴黎和會,中國身為戰勝國竟遭列強出賣利益,消息傳來,舉國憤慨,大學生上街遊行——當時沒申請批文的——吶喊「外爭國權,內除國賊」,怎樣爭取呢?惟靠德先生(Democracy)與賽先生(Science),怎樣普及推廣民主與科學呢?遂興白話文運動。百載回眸,本末倒置,最成功反而是其手段而非目標的白話文,買櫝還珠。
追得到也未必好,廢除文言文改為白話文之得失,有待商榷。我並非出於崇古主義(Ancientism),而是實際地,學習白話文的成本不見得較文言文低。
文章通行、我手寫我口,乃自古願望。據說,文言文正是先秦時代的口語,風行2000年,及至近古,不可能對應各處方言了,但作為書面文字仍深具共通性。想深一層,「文言文」與「書面語」根本同義。北京作為元明清首都,北京話漸變官方溝通語言,即所謂官話,吃大茶飯都得學,李敖名著《北京法源寺》便生動描繪清末廣東佬康有為因講不好京片子打不進官場的窘態。當二十世紀初,學界起思潮要我手寫我口時,很自然將北京話等同白話,取代文言文,成全國通行的新式書面語,是大勢所趨,不可能遷就個別政治大人物如孫中山、胡漢民籍貫廣東,而扭轉。
但我說白話文學習成本不較文言文低,因為除地道北京人,全國各地方言使用者依然要另外學習一套書寫文筆,跟以前另學文言文沒分別。甚至,即使北京話亦不完全相當於白話文,這點下篇詳述。尤其粵語,句式、文法和用詞與白話文距離頗遠,難怪香港學生叫苦連天。白話文總比文言文容易學?可能吧,卻別忘記,莘莘學子的課程還包括文言文,簡單加數,怎會降低了難度呢?
五四前:母語+文言文;五四後:母語+白話文+文言文,架床疊屋。所以,我有個大膽想法——假設沒搞白話文運動,一直以文言文為通行書面語,起碼三層碌架床減成兩層碌架床呀。
現代歐美學習拉丁文,視如專業知識。中港台學習文言文,卻列入普及教育必修,由小學就開始讀,不可謂不大比重,到DSE中文科指定範文索性全部文言文而無白話文,但運用上又考白話文。常言道分心則亂,港生文白兼修會否雙倍功力我不知道,只知道結果他們上網寫粵語火星文,三頭不到岸。
文言文這樣優美豈可不學?對,我都贊成學,既然如此,就請反過來廢除白話文,重拾文言文實用化,至少對各地的方言同胞公平些。若說文言文怎適用於當今科技社會?那是倒果為因了,文言文在100年前已遭邊緣化,它沒機會試,未試過,焉知不能夠?有說白話文亦不適合做嚴謹法律文件,文言文之文氣滔滔倒眾所公認,各擅勝場吧。
講來講去,本篇為啥不用文言文寫?我有把握寫到,但辛苦;我相信閣下也讀到,但辛苦。如果你我自幼專心純學文言文,就不辛苦了。宏觀審視,100年是否積習難返?跟2000年傳統相比又如何?(待續)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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