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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29日

張敏慧 藝文評論

冷門新編劇

不用錦衣華服,不必堂皇布景,十足的是誠意。誠意製作冷門粵劇《繼母》。

庶母人倫人情糾葛,現實世界還經常發生,內容並不冷門。這個年頭,電視劇集仍然出現相關題材,要留住觀眾,就要看編的橋段與演的功夫。

《繼母》以洪家兩代烘托「齊家」、「孝道」觀念,主題鮮明。冷不在素材,最大挑戰和最矚目的,是從少男少女當主角的習慣,移向讓老生老旦挑大樑,屬於一齣難演亦難討好的新編廣東大戲。

倫理美德

千珊粵劇工作坊、鴻嘉寶粵藝苑合辦,陳鴻進領軍飾演洪永年,由黑鬚演到蒼鬚,鄭詠梅飾演洪永年庶妻柳香,從年輕演到年老。庶妻即妾,在舊社會家庭的地位很低,柳香嫁入洪門一刻,面對「(妾侍)入門不許從正門行」的待遇,鑄下她一生的痛苦心結。

李廷𩆨編劇,寫洪家繼母的性格與命運,來自這解不開的心頭積怨。十多年後,繼母先後喪夫喪親兒敬賢(黃成彬飾),晚年傷痛窘迫,彌留之際,聽到正室長子敬德(千珊飾)親口正式認母,她終於倚在兒子懷中,含笑而逝。

序幕演庶室入門光景。滿堂掛紅喜慶,柳香卻只可以從側門進去,對她來說是永遠抹不掉的屈辱。這個開端很重要,已經種下戲劇衝突,預示全劇重心發展方向。戲演到煞科,繼母病亡,洪家掛白辦喪事,打開正門,意象繼母正式受到尊重,安然上路,配置布局完全達到首尾呼應的非常效果。

全劇旨意很正氣,強調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解之怨,目的表揚孝親尊長的倫理美德。

說教俗套

劇情發展最細緻的地方,放在洪永年夫與妾之情。陳鴻進、鄭詠梅聲情投入,演夫婦生前相互接納與諒解,後來夫死入夢為妻子解憂,心事台詞來去不外老調重彈,幸好兩人自然不誇張,唱念做舞都讓人覺得很舒服。

花旦鄭詠梅分階段跨行當,逐步演到老旦爛衫戲,努力用真嗓唱曲,悉心處理孤寂無助的老婦扮相與神態,演來惹人注目且得到肯定。繼母是全劇最主線人物,永年說柳香持家辛勞,長房大兒子敬德卻認為「繼母甚不仁」。若能運用戲劇矛盾揭示人間孝道,角色設定就更豐富立體。

繼母親生的不長進敬賢,長期受到溺愛,沉迷賭博,結果遭債主打死。黃成彬認真演繹敗家小子二少爺,可惜調皮壞孩子的形相尚有段距離。

敬德從來不大接受繼母,他妻子若蘭賢淑,常作夫婿與繼母中間的緩衝。千珊、梁心怡飾演這對年輕夫婦,平實穩重。

若蘭規勸夫婿體念「細姐」養育情,僅搬出古來有廿四孝聖賢,又提示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古訓,「理據」單薄乏力,只停留在幾十年前反覆直接說教的俗套模式,戲就沒什麼看點了。

尋常百姓孝義主題故事本來就不新鮮,要擺脫老套印象,不一定靠閃亮科技,不一定靠富麗排場,但須要思考更多可能性,貼近當代人性的情理鋪排,設計因與果的強烈戲劇感來提升劇場張力,讓傳統倫理道德戲,仍然可以穿越古今,韌性十足的打動人心,激發觀眾的共感共鳴。

在才子佳人和大袍大甲佔據粵劇市場的今天,劇團創造生旦以外的行當舞台表現力,為觀眾提供多點觀劇選擇,正是切實而可貴的勇氣與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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