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大建築系教授王維仁細談本港鄉村復育「築」跡

王維仁來自台灣，現在是香港大學建築系教授。繼古老的鄉村——荔枝窩復育後，外界下一個焦點是谷埔，一個同樣有近400年歷史的客家村落。王維仁領導的香港大學建築系小組是其中一個負責復育的單位，現在構思中的工程包括把當地老圍的一個廢墟變成「廢墟花園」。

教學以外，他亦在本地成立自己的工作室，作品遍布中港台。以香港來說，有菜園村再建計劃、由貨櫃箱改造的觀塘駿業街公園展覽亭、理工大學社區學院和嶺南大學社區學院等。以下訪問，他會談及本港鄉村復育工作的點滴，以及他一路走來的「築」跡。

入谷埔的方法，現時只有兩個，一是乘搭小巴到鹿頸後步行約1小時（詳見另文），二是聯絡艇家私人接送，每程以300元起跳。

王維仁驅車到達鹿頸，跟記者、數名學生會合後，即急步疾走。

「小姐，你可唔可以行快啲！唉，我行前面啦！」他向一名女學生說。

王維仁在港居住近30年，不單能說帶點台灣口音的廣東話，大概也感染了香港急促的生活節奏……他也真是個大忙人，身兼數職，除在港大教學，也開設了自己的建築工作室。本月剛從美國回來，曾留學美國的他，在當地也有教職。

改造谷埔廢墟

荔枝窩與谷埔位於新界東北部，兩地有「荔谷古道」相連，約4公里，走路大概要一個小時。

相對於2013年已開始永續計劃的荔枝窩，谷埔的「老圍」更隱蔽（距離村口地標啟才學校約20分鐘步程，途中不見指示牌），因此為數約20間的客家村屋群，看來保存得更完整。

王維仁想先把老圍一個約1500方呎的廢墟改為「廢墟花園」。「老圍約有300年歷史，以往靠農務為生。聽一些村民說，由於獨自生活不安全，他們的祖先拉攏一些朋友過來住，所以這是一個雜姓村。此後子孫繁衍，慢慢發展成二肚、三肚（在老圍周邊地區開闢分支村落）。」

雖然說是「300年歷史」，可是謹慎的王維仁指，數百年來，房屋相信經過不停修葺以至重建，因此即使看來很舊的破落磚屋，他估計最多只有100至200年歷史。然而，這荒廢的客家村屋群，在春季霧氣縈繞的午後，仍然在空中瀰漫着絲絲神秘感。

近距離觀察老屋，他覺得百多二百年前的建築質素如何？

「現代建築用石屎加鋼筋，當然更堅固。可是你看這些夯（音：坑）土——」他摸一摸裂開的泥牆，道：「是利用海灘挖的泥來黏着磚頭，當牆倒塌，泥就回歸大自然。」

17.9元一間屋

現時老圍還有人住嗎？那裏的房屋都雜草叢生，好像全部已人去樓空。

「其實現在有一個村民仍住在老圍。另有數個村民周末會回來。」是日，他約了其中一名村民宋亞強見面。宋老先生今年75歲，在谷埔出生。他在谷埔一直住到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以前家家戶戶都有人住，我在啟才學校讀過兩年書。」

宋老先生把大門拉開，因部件老化，只能拉到一個窄小的入口。屋子估計早已斷電，在陰暗環境下，他介紹客家村屋的典型布局。「右邊是灶，左邊是浴室。地下的睡房是老人居住，我們後生的住樓上。」他指出，谷埔因交通不便，村民慢慢搬走，令這兒漸漸被世人遺忘。「很多人寧可不要屋子，都不想花錢修整。我爸爸在1947年政府拍賣會，以17.9元買下這間屋！我還有文件在呢！」宋老先生清晰地說。

問王維仁，若要復育老圍村屋，有什麼程序呢？

「鄉郊辦（鄉郊保育辦公室）的方法，首先有村民證明到那塊地是他的，然後該村民簽一份同意書，讓我們去搞。」他停一停再指出，村屋復修的資助金額按單位計算。「每一個project大概200至300萬元，而維修費用不可佔多於50%，其餘用來做定期公眾活動，這樣以3年去計，單單人事的薪金都已經近百萬元。」

他認為，老圍若要正式「復育」，至少要翻新5間村屋才行。「當村屋復修好後，亦須向公眾開放至少5年，再之後就不太清楚了……」（編按：根據政府指引，復修老屋應在項目進行期間至少有一半時間開放給公眾和作宣傳，如舉行研討會、工作坊等活動。指引沒有項目完結後的開放年期限制，可是計劃書應提供相關安排情況。）

荔枝窩近期走民宿路線，卻因每晚索價千元，令不少網民批評較酒店還貴。王維仁認為呢？

「其實豐儉由人，有些人覺得1000元一晚，甚至3000元一晚都沒什麼大不了，重點是如果房租為3000元，那麼是否可把部分利潤撥到保育去？另外，同一個地點是否能提供一些像青年旅舍較廉價住宿？最重要是整體建築要把客家風格保留，即使新建，也要仿古——這方面暫時港府並沒有guideline。記得我在南非住過一間旅舍，在森林裏面，旅舍主人把利潤的一半撥回村莊，村民還可做服務員賺錢。我的導賞員就是一個村落小孩！」

可是王維仁擔心，谷埔復育或會引來過多遊人，破壞環境。「因此，復育規模要小。」

老圍畢竟較遠，復育方案十畫未有一撇。他現時在谷埔進行的復修工程為村口地標啟才學校主體建築左邊一個校舍。「這個地方將來會成為村民休憩、做展覽的地方。」校舍已架設裝修棚架，他指着地下一堆碎磚塊說：「這是原磚塊，我們會把它砌好，放回作為校舍的結構用。」

兩岸三地大不同

除了在港大教學，王維仁自己也有工作室，從其官網可見作品分布中港台。內地佔最多，包括有學院派——香港中文大學（深圳）學生活動中心、圖書館和學生宿舍等；他特別鍾情四合院，有多個相關重建或改造項目落成，也有把四合院與現代建築結合。「把景觀融入建築，是四合院的特色。」他另有海外項目，例如越南一間NIKE設計生產中心。

在兩岸三地從事建築設計，有什麼分別？

「香港的法例最全面，做任何事都會按部就班。」他想一想道。

哪個地方的法例最不全面呢？

「大陸囉！」他想一想再說：「但，正因為這樣，所以有空間讓我們發揮，也能以更快速度完成，例如你和書記friend了，就很容易做到。」

香港的手續較繁複？「對！申請一個approval可以用一年，加上進行工程就用了3年——而這個時間，我在大陸已有3個項目落成了！」他笑指從中也會有得着：「在香港做project的時間那麼長也好，我中途可以改變主意！」

台灣又如何？他先嘆一口氣，才道：「台灣人對賺錢看得不重……另外，有老師和學生會參與，提出很多條件，要我們將之融入設計中。這跟大陸人不同，他們會說：你是建築師嘛，你自由發揮吧！」

王維仁已婚，太太是台灣人，大學年代認識的不同學系同學。兩人育有一子，現於美國柏克萊加州大學讀三年級。

交通資訊

前往谷埔的公共交通如下：先乘坐港鐵到粉嶺站，轉乘56K小巴（車程約20分鐘）至鹿頸總站，下車後經過雞谷樹下並循路上指引步行到谷埔。沿路以石屎平路為主，只有少量石級和泥灘，單程步行約需1小時。若平日前往，小巴每30分鐘一班（周末周日班次較密），該區居民會在車站前頭等車（因為之前太多行山人士乘車，對居民出入帶來不便，很多偏遠路線會寫明居民可優先，不用排隊），所以普通人可能多等一兩班才能上車。

撰文：譚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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