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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3月30日

占飛 忽然文化

中國最後一個儒家 梁漱溟治學八層

1919年,胡適到北京大學教哲學,將他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博士論文,編成講義,之後出版為《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1921年,梁漱溟出版《東西文化及其哲學》,兩本書都是開先河之作。

中國從來沒有哲學這學科,中國的哲人有哲學思想,卻不像西方哲學家般建構宏大的理論系統,故沒有哲學史可言。胡適的著作面世,即獲當時的學者和知識分子如蔡元培、梁啟超等大讚為劃時代。

梁漱溟的著作開東西文化和哲學比較之先河,尤其他說中國和印度文化是早熟的文化,遭當時「傳統文化派」如湯用彤、張君勱、張東蓀等惡評,胡適亦批評梁漱溟「籠統」、「閉眼瞎說」,兩人還為此罵戰一番。半世紀過去,《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才獲牟宗三稱讚為「深造自得之作」。

先行者往往失諸膚淺,不是被誇大成就,就是遭白眼。胡適屬前者,因他在美國留學,受過西方學術方法訓練,結合傳統考據方法,疏理中國哲學史,令當時的學者眼界大開。《中國哲學史大綱(上卷)》最大缺點是,說歷史多過哲學。勞思光甚至認為,該書「幾乎完全沒有『哲學』的成份」。今天修中國哲學史的學生,幾乎完全沒有讀這本書。

梁漱溟有創見,卻欠嚴謹方法。他自認「小時候沒有唸四書五經」、「對中國的老學問不行」。他發表《東西文化及其哲學》時只有28歲,學問根柢不厚,對西方哲學和學問認識不深。終其一生,梁漱溟都不承認自己是「國學家、佛學家或哲學家」,被稱為「最後一個儒家」更是天大誤會。他自謙連「學者」也稱不上,只是個「有思想的人」,肯研究問題,而有所發現。梁漱溟不是個謙虛的人,他應是實話實說。

牟宗三讚《東西文化及其哲學》為「深造自得之作」,是否「深造」,見仁見智。梁漱溟自己也不敢奢言該書是「深造」之作,卻肯定是「自得之作」。1928年他在廣州中山大學演講,說明他的「治學八層」。

求學必須「心虛思密實」

第一層,他界定:「所謂學問,就是對問題說得出道理,有自己想法。大多數人頭腦雜亂無章,人云亦云,對不同觀點意見,他都點頭稱是,等於沒有想法。」他從沒想過要做學問,只喜歡解決問題。治學首先要心中有問題,沒有問題,讀多多書、引多少理論,不過是鸚鵡學舌。有問題,讀書、思考才有自己主見。主見流於淺薄,沒關係,「雖淺薄也還是我的。許多哲學家的哲學也很淺,就因為淺便行了。」

第二層,有了主見,就會發覺別人見解與自己不同,甚或矛盾、相反,不甘跟隨人家主張,又無法駁倒對方,「求學問的生機才有了。」他批評當時的大學生:「現在哲學系同學諸君所發愁的,便是將古今中外哲學都學了,道理有了一大堆,問題卻沒有一個,簡直成了莫可奈何的絕物。」

第三層,「最初的一點主見便是以後大學問的萌芽」,「此後看書、聽話乃能得益」。既要了解古人心思,也要參考「今人言論」,留意所有跟自己主見不同之處,「以融取而收歸於自己」。古人說的融會貫通,便是這個意思。

第四層,梁漱溟云:「心虛思密實是求學的必要條件。」心虛,因為認識了自己當初「主見浮淺,不足以解決問題」,必須先去掉粗心浮淺之習氣,變得謙虛,學然後知不足。他還指斥當時的大學生:「最不好的毛病是說自家都懂。」柏拉圖、佛家、儒家、老子、王陽明、康德、羅素、柏格森……個個都懂,那就壞事了。梁漱溟說:「我勸同學諸君,對於前人之學,總要存一我不懂之意。人問柏拉圖你懂嗎?不懂。柏格森懂嗎?不懂。王陽明懂嗎?不懂。這樣就好了。從自己覺得不懂,就可以除去一切浮見,完全虛心先求瞭解他。這樣,書一定被你讀到了。」虛心,讀書便可以「從容安詳,隨時可以吸收新的材料」。如此治學,才可望有所成。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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