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10日
港產片當頭起,大陸放眼14億,荷里活大製作,日韓追偶像,乃至泰片也憑鬼見長;台灣看什麼呢?看愛情文藝。
平心而論,寶島流行文化輸出從不強勢,唯獨文青風格只此一家,歷代自瓊瑤、三毛到雙秦雙林到《你知道我在等你嗎》,《特別的愛給特別的你》到台劇,一幕幕柔腸百結扭扭捏捏悲欣交集,不絕如縷,不徐不疾地滋潤港人直腸直肚的心靈。同樣年輕偶像,換轉MIRROR和COLLAR扮癡男怨女,恐怕自己未演先笑吧。所以說它別無分號,尤其情人節浪漫應景,聞鼙鼓思良將,永遠具存在價值。
筆者這樣說絕無貶意,台灣就是習慣軟糯糯,男人老狗的背囊都叫包包,高雄一條排污渠都叫愛河。無辦法,國際地位狹縫求生,民族性硬不起,經濟走下坡後,動作特技大場面慳得就慳,剩低言情一途。國語勝在我手寫我口,言文合一,對白文縐縐尚不覺突兀;港青日常夾雜潮語甚至粗口,貪過癮,換上要正正經經談情說愛難免自慚形穢。《想見你》電視版(2019)填補空虛,在亞洲掀起小熱潮,乘勝追擊,唯因疫情延誤開拍電影版,至今移師香港上映,宣傳套用「幾年來想見你」,貫徹文藝腔調。
本片於台灣票房一億頭,滙率除四,寶島又多人過香港多多聲,計落差《毒舌大狀》一大截,但《想見你》遠征南韓錄得近20萬入場人次彌足珍貴,證明情天恨海共同語言在全世界自有市場,台式溫柔成獨門特色;港片現今矯枉過正沉溺本土主義,又拿什麼特色行銷海外呢?
我懷着這樣心情進場。
幕啟,女主角柯佳嬿扮記憶朦鏡裏的中學生冒雨奔跑回眸,又扮賣珍珠奶茶的小女生店員。我以為下一秒會出現惹笑畫面,若在香港非弄些惡搞不可吧,因為缺乏信心,自嘲了先;但本片沒有,凡事用心做到極致便藝術,行年望四扮十七無尷尬,王道正宗,是寶島愛情戲與港產最大分別。
故事直接延續電視版劇情,目標客路是老主顧,新觀眾可能一頭霧水。《想見你》究竟講什麼呢?柯佳嬿兜兜轉轉靈魂出竅、穿越,意圖改變與伴侶陰陽相隔的命運,深具韓風。這種設定於XYZ世代已屬共同接受的「常識」,沒啥需要解釋了。有朋友說燒腦,燒的是辨清因果關係比較複雜,而非科學原理。或者增添些懸念(《天能》的樂趣也在時間軸),辨不清也不打緊,主旨其實志在一再呈現生離死別場面,痛苦犧牲,無限催淚,真實人生只能死一次,穿越則可以死完又死。兼且大條道理讓主角們不斷換裝,由青澀到成熟,粉絲賞心悅目,尤其柯佳嬿,簡直像髮型展。
我慢熱,對如此超現實難受感動。從另一角度看,愛情常常懊惱發生在錯誤處境,恨不相逢未嫁時,悔不早識君,左右為難,訴諸天意弄人,遂興起願光陰可以倒流之嘆,豈非正等如穿越?拆穿了,就是一女周旋於眾男的心理投射,而以偉大作包裝,情感豐富者可各自對號入座。
理想化,還包括中產包裝,箇中男女無論從事什麼職業,一律住得窗明几淨生活優悠,不吃人間煙火似的,與當地年輕一輩普遍月光族苦況大相逕庭,顯得離地了。2021年許瑋甯和邱澤的《當男人戀愛時》貧窮得叫人心痛,相濡以沫,不矯揉造作,才徹底觸動,難怪拍完結成夫婦。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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