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3日
銅鑼灣麥當勞餐廳2樓人聲嘈雜,所以我們選坐地下一角,然而,樓上不時傳來一陣陣快速而相同的語句,什麼「雙層牛肉巨無霸,醬汁洋葱夾青瓜,芝士生菜加芝麻……」每個人只須6秒內念完這4句急口令,便可獲頒獎狀一張。
小小一張「急口令獎狀」看似無甚吸引,偏偏廣告的宣傳,加上娛樂選擇不多的社會環境,引來無數參加者忘情投入,大家的目標應該不是什麼獎狀,而是不花一毛錢便可參與一場與友儕較量的遊戲,自然有種爭勝的動力。我就在這種喧鬧的氛圍下,為阿芳填妥那份表格。
「今次移民會住美國哪一區?」
「像是洛杉磯吧。」
「一下子轉換新環境,有信心適應嗎?」
剛剛問完,才覺得自己實在多慮,阿芳當年在秀茂坪前夫家中也能熬過一段屈辱的日子,今後轉往美國展開新生活,根本不成問題。
「現在住哪?」
「深水埗蘇屋邨。」
「你們走後,單位交還政府?」
「不。丈夫的母親和妹妹都不願移民,仍然會繼續住下去。」
沒多久,我們終於離開,然後領着阿芳兩人乘搭112隧道巴士回家。揮手互別後,看着巴士漸漸遠去,我預感那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事實上,彼此再無聯絡,甚至連一張聖誕卡也沒收到,與她的種種糾纏或是恩怨,應該可告一個段落。
1992年,冬,信箱收到一帖信息:聖誕卡,當中還夾有一張信紙;聖誕卡下款寫有:「流水不因石而阻,友情不因遠而疏」,這兩行太過熟悉的字句,在我心中竟再泛不起一圈漣漪,我知道,與她的一切早已隨風。
打開信紙,先有一個標題:「幸運信從天而降」,它已經揭示了信中內容;阿芳的字體潦草如昨,錯別字同樣的多,就是劈頭第一句「叮嚀勿弄斷連銷信……」,其實應是「連鎖信」,而我還是從頭細看一遍,它說,收信人要於4天內手抄20份,分別寄給需要幸運的人,自會遇上幸運,否則便有厄運降臨,信上還列舉沒有寄信者的下場……
這種所謂「幸運連鎖信」,早於七十年代我已收過數次,每次我也視作無聊的笑話,想不到阿芳會在九十年代再次參與這種無聊的玩意。信中說它源於荷蘭,想必那人真是悶得發慌,才設計出這種惡作劇,用以虛耗別人的精神和時間,要收信者手抄20份,再花費郵票寄出去。我想,如果報假案屬於「浪費警力」,那麼投寄大量無聊信件的,是否「浪費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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