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想當年到想不起

新春伊始，首先要向大家拜年，謹祝大家虎年進步、龍精虎猛、心想事成。好像才剛剛過完聖誕新年，怎麼農曆新年又快將成為過去，為何兩個月一下子就蒸發掉了！

早前在酒店坐完21日檢疫監出來，第一件事便是趕去太古城，為子女和孫子們買聖誕禮物。

已經很多年了，我會買的聖誕禮物只是象徵式的日常用品，因為孫子們多的是我見也沒有見過的玩具，孩子更一切不缺，所以我喜歡買睡衣和書做禮物，睡衣舒服實際，多一件不嫌多；書本永遠是寶藏，每個人都應該有看書的時間。

去太古城中心做這件事倒是第一次，幾十年前就在它旁邊的栢嘉商業大廈上班，那時候的太古城中心好像還有個菜市場在內。今天商業大廈已經變作酒店，購物商場與舊時亦完全兩個樣子，商場面積好似孫子一樣，大了幾個碼。檢疫隔離最後那幾天，一直心焦，解放時只餘兩天就是聖誕了，亦因此今年——不，應該說去年——的全家聖誕餐，我只有出席的份兒，其他事情如由做聖誕免治甜批，到決定聖誕餐菜譜、聖誕日在廚房扮大廚等等，往日由我擔綱主演的角色，2021年大換血，我只能做旁觀者，沒有貢獻。

聖誕過後，由女兒家搬至妹妹家打地鋪，想與快將九十高齡的媽媽朝見口晚見面。當時滿肚子計劃：早上拖着她在大廈平台散步，帶她去與舅舅飲茶，還可以問她有什麼地方她想去而又沒有人有時間帶她去……誰不知三個多星期後，帶她去過唯一的地方是中環一家化驗所，因為醫生要她驗血。說是我帶她去亦是不盡不實，她坐輪椅由她的菲傭姐姐推着，進出升降機、上落計程車，姐姐是熟手女工，我只是笨手笨腳地站在一旁。

能幹耐勞

在化驗所等候時，我問媽媽驗完血要不要去中環那一家她以前喜歡去的粥舖吃及第粥，她不置可否。看完谷歌地圖，知道粥舖離開化驗所有多遠後，不敢想像菲傭姐姐推着她與輪椅，在午飯時間的中環人潮裏左碰右撞，最終還是坐的士打道回府。

當時沒有人看得見我垂頭喪氣，自己心裏卻非常清楚，我打輸了這場時間仗，她行動自如的日子已成過去，永遠不會回來。不會因為她的女兒浪遊在外，她就有多一個或幾個機會，讓她繼續精力充沛，矯健敏捷如昔。

清楚記得不過十幾年前，我一年一次返港探親，有時住在妹妹與媽媽的家，她每天一早起來，梳洗後就往屋苑後山上的步行徑走，走到半山在她與幾位朋友一起打拳的地方，停下來打六通拳。打拳完畢，各自下山回家。碰上我在香港，會跟她一起上山，興致好的時候，我們母女倆會步行上扯旗山山頂，在山頂廣場前面看看風景，然後調頭下山，回家吃早餐。周末妹妹不用上班，會加入我們行山的行列，在山頂廣場的兒童遊樂場踢踢腿伸伸腰，然後三母女拉隊，要麼在星巴克，要麼在翠華或者麥當勞，吃過早餐才下山。

我與妹妹怕肥，總是兩個人分一份早餐，比方說在星巴克，我們就會叫一杯伯爵茶、一杯滾水、一份肉桂多士。不管在哪裏吃早餐，回家後媽媽一定要刨報紙，由新聞版開始，副刊經濟，無一遺漏。

什麼時候開始媽媽不能上山，甚至不能在大廈的平台打拳、散步？什麼時候開始媽媽記不起她有幾個子女、幾個孫子和曾孫子？小時候媽媽的能幹耐勞，說是遠近知名，絕不誇張。什麼時候我就會變成今日的她，記不起我曾經有個為了帶大六個孩子，吃盡苦頭的媽媽？

撰文 : 劉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