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23日
因橋段相近,《魷魚遊戲》帶紅《今際之國的有栖》(或《今際之國的闖關者》,下稱《今際之國》)。估計港人至今看過前者的多,後者的少,本欄也按此來寫,盡量不劇透,談談文化現象。其實《今際之國》才是真正前者,上架於2020年,可視為《魷魚遊戲》跟風。只不過《魷魚遊戲》風靡全球,吸引大家尋根《今際之國》作比較。兩套皆屬於Netflix劇集,網絡隨選串流的OTT公司至此盡顯「長尾效應」優勢。何謂長尾效應(Long Tail Effect)?往昔,作品幾乎只能在首輪播映賺錢,一局定生死,影響選材傾向穩陣保本。互聯網世界令接收層面和時期無限延伸,以為小眾題材如闖關遊戲《今際之國》,一時反應平平,一年後受帶挈後勁凌厲,利潤尾巴拖得長長,風物長宜放眼量,促使製作單位敢於走偏鋒。此方面,VOD又比linear channel靈活。
《魷魚遊戲》究竟算不算跟《今際之國》?粉絲可能偏心否認,但筆者敢說,在互相密切留意的影視圈,一定算。所謂:「前修未密,後出轉精。」我們欣賞《魷魚遊戲》在先,先入為主,而它又可修正《今際之國》弱點,莫怪普遍判定《今》不及《魷》。《魷》修正了什麼呢?我覺得靠遊戲簡化,《今》主打燒腦,殊不知電視觀眾與偵探小說讀者先天不同,寄意容許深遠,形式務請婦孺能解。
共通點亦在簡短,八、九集,VOD任睇更幾晚煲完,吸引害怕連篇累牘的生活節奏急速都市精英。換轉TVB,捉到鹿不拍它廿幾卅集才怪。無辦法,應付三線劇集疲於奔命,豈能不有理無理拖沓?《今》和《魷》並非欠家庭線,配合情節點到即止;大台就任何劇都等於倫理劇。我曾扭過去睇《把關者們》,一大輪是韓馬利和江欣燕婆婆媽媽,說好的海關緝兇緊張刺激呢?恰巧《今》台灣譯名《今際之國的闖關者》,無綫只合做抱殘守缺的「把關者」。
不妨說,《魷》代表中年心境,思前想後,魷魚等遊戲本身便懷舊,滿載感情挫折和經濟焦慮。以成熟眼光出發,強調合理性──困於孤島,惑於利誘,遂拚命死鬥,總算能自圓其說。《今》代表年輕人心境,原著漫畫連載於《週刊少年Sunday》,不免帶點「宅」。未看《今》的朋友關心犯不犯駁,怎答呢?訴諸新一代憤世嫉俗,志大才疏,動不動世界末日,而世界又似乎只剩下年輕人(同樣情形見流行小說《國王遊戲》)。一開場東京停頓,首都圈三千多萬市民憑空消失,我不劇透啦,反正原著水蛇春有排拍多幾季,如此設定不加一點「科幻」元素(科少幻多)哪說得下去?你認為犯不犯駁呢?讚具創意,拆穿頗老套例牌,才是《今》不及《魷》之處。
撇開大框架,每段闖關趣味盎然。遊戲劇(當發展成新劇種吧)靈魂正正在於此。又是網絡術語,碎片化(Fragmentation),即使你連八、九集也沒耐性追,獨立看一段遊戲總滿足,拆細來賣。《魷》玻璃橋極出色,容易懂卻深刻;《今》標榜推理,但有時聰明反被聰明誤,分辨燈泡的一幕屬於小學生舊IQ題,識者訕笑,一下子令大陰謀變得無癮。
以表演方法而言,一邊是李政宰影帝級演技,一邊是土屋太鳳偶像派意識形態(雖然憑此劇獲獎)。並非土屋太鳳交行貨,乃《今際之國》整體始終難脫青春劇氛圍,不能太認真。
要比的話,還可比取景。香港觀眾對日韓的親切感不下於本土,其中《今際之國》屢屢出現澀谷、新宿、銀座等著名東京景點,疫情無得去旅行,鏡頭下勾起一絲懷念,竟意外加分。《魷魚遊戲》則故意拍得抽離,較少觸及首爾風貎。
關於主旨,其實我很怕探討的,明就明,唔明就「黎明」。主旨偉大未必表達到,不等於佳作。《魷》更毋須畫公仔畫出腸,理解成「人為財死」就得。《今》呢,畢竟有點細路仔扮大人,臨尾逐一介紹角色們身世愈顯煞有介事。
兩套都會拍下去。我們不禁問:怎麼港劇不能達此高度?仿效Netflix外判制有助提升嗎?別傻了,人家的外判制是開放競爭,精益求精;香港媒體一早推行過外判制,變相炒散,先解僱慳一筆長期服務金,再減薪成一批廉價熟手勞工而已。相提並論,毋寧緣木求魚。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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