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23日
這幾天接連往母校演講和返老家過節,又與兒時同學聊起童年,重拾作為「沙田友」身份。並非父祖告訴我從未去過的廣東順德,我的籍貫是沙田。每人心中自有感情最深地方,便是籍貫。
春秋時代一個故事,經輾轉流傳,大意:楚王野外打獵,遺失了弓,部下急忙找尋。楚王曰:「楚人遺弓,楚人得之,又何求乎?」孔子聞之,曰:「人遺弓,人得之,何必楚也?」老子聞之,曰:「去其人而可矣。」意思是連「人」也不必拘泥,有失有得而已。於是明白這故事為何輾轉流傳,根本在鬥境界──楚王看重國家觀念,孔子看重人本觀念,老子看重宇宙觀念,後來有高僧說弓本就非天然之物,回歸天然更好。一層比一層高,但我們畢竟較認同楚王,頂多也欣賞孔子,道家和佛家想法太玄之又玄了。春秋天下分裂,楚王的國家觀念實際等同鄉土觀念,世人都懷土。
沙田作為衞星城市,是市區人眼中的新界, 新界人眼中的市區,原居民已少,屋邨仔同聲同氣。筆者曾訪問黃金寶(他來自瀝源邨)談起:「勝在有條單車徑,在沙田長大一定識踩單車。」會心微笑。沙田友以外,據說,「跑馬仔」寧願港鐵不途經換得清靜,住MK看似龍蛇混雜卻引以為豪……區區特色,津津樂道。
《論語》說:「君子懷德,小人懷土。」要求小市民打從心裏熱愛遼闊的領域,頗空泛困難。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縮細範圍有利團結,然後才一級級遞進。如今,港府DQ部分民選產生的區議員,甚至有聲音傳出全面取消區議會,會否令行之多年的地方諮詢制度開歷史倒車呢?繼而可能削弱居民對該區的歸屬感。
地域主義
全運會如火如荼,今屆於陝西舉行,首次由內陸省份主辦(過往皆由沿海富庶省市主辦),恰恰中共總書記習近平籍貫陝西,光宗耀祖。卻不可不知,大會增設非專業運動員參與的群眾賽事活動項目,並取消官方獎牌榜計分,為狹隘地域角逐主義降溫。地域主義是把兩刃劍,過猶不及。
鄉土情濃
人什麼時候鄉土情懷特濃呢?往往離鄉別井或鄉土變色的時候。南宋吳自牧痛心首都臨安(今杭州)受蒙古戰火蹂躪,乃作《夢粱錄》追述臨安繁華盛況,所謂黃粱一夢,自序:「緬懷往事,殆猶夢也。」今天,口口聲聲提着香港美食、香港原味道云云的,多是移居海外或有意者。從前我們字典不常出現「本土文化」。
在香港,我籍貫沙田;在外地,我會說籍貫香港。香港不可能是國籍了,總可以當籍貫吧。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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