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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30日

占飛 忽然文化

孤獨運動

劍神張家朗書寫歷史,這位香港男子花劍icon在東京奧運男子花劍個人賽,愈戰愈勇,挾打敗「世界一哥」餘威,再於決賽戰勝上屆冠軍、意大利選手加羅素,首奪奧運金牌,全城振奮。

很多運動,台上雙方劍拔弩張比併,其實也會感到孤獨,而台下更會有無數次經歷低沉時期和樽頸位置,對個人能力無法肯定。張家朗也透露,自己有段時間打劍表現飄忽不定,十分糾結。畢竟,運動員也是凡人,也必須面對各種人生的低谷。

關於運動的孤獨,除了電影《阿甘正傳》,不少人會想起村上春樹。

新冠疫情,引來日本社會動盪。反對2020東奧依時舉辦的聲音和抗議不絕。那些年,日本因為1964年的東京奧運會而引起連串社會運動和學運,其中包括反對《美日安保條約》的一系列群眾運動,被稱為「安保鬥爭」,村上也是受害者。

作為小說家,運動是村上關鍵的生活元素。1978年,天空超藍,手中啤酒沁涼,29歲的他看着野球(即棒球)的時候決定開始寫作。沒有任何先兆,沒有任何理由和背景,念頭突然襲來,恍如頓悟,就此決定往後的人生。

重複孤單

1982年的秋天,村上33歲,剛寫完《尋羊冒險記》,因為戒煙體重增加而跑步。毅力驚人的他,每天早晨風雨無阻地持續跑到現在,而且愈跑愈遠。

就如電影裏的阿甘,跑步這種單調而重複的閉鎖性運動,對他而言是一項身與心的修煉。他努力地想證明,人生和跑步其實都沒有所謂的失敗,只需要不停地奮鬥下去。

海明威在《流動的盛宴》其中一章〈飢餓是很好的鍛煉〉寫道:「飢餓是良好的鍛煉,你能從中學到東西。」自尊的理性對感性自我的壓抑,告訴自己除了堅強、無視飢餓,甚至從飢餓中汲取動力,自己別無選擇。重複而孤單的運動,就是在這一切孤寂而必須刻意地堅持的過程,最後領略到的一個人生高點。

村上用跑步為大家示範什麼是最好的修煉。除了跑步,村上還慢慢加入單車和長途游泳,用他那看起來一點都不健壯的身體告訴全世界,不是要求速度,而是享受詩意的過程。

村上是一位非常重視健康、努力抵抗衰老的作家。他提到「身體即文體」的概念,強調任何具有意義的生活方式和身體修養都是文學寫作必不可少的養份,擁有什麼樣的身體就會產生什麼樣的文體,寫故事時,沒有體力就沒辦法寫。如果沒有所謂集中力或持久力的話,就沒辦法引出靈感。缺乏體力是無法寫作的,尤其當他寫的故事愈來愈長,如果不提高持續力和集中力,根本不可能完成作品。所以,身體的復活,可帶動文學故事的復活。

運動生活是村上自我節制的展現,既能鍛煉身心,又能維持紀律,還可用鐵人三項的經歷作為文學寫作的靈感泉源。

村上選擇在有氧的世界優游,而不是跟對手比併對決,就像溫柔地在路邊跑、在水裏游、自顧自地踩單車。

運動中會穿插着各種日常感受到的寂寞和失落,有點像在大海游泳中換氣呼吸,他就是用這樣的運動方式思考、療傷和解憂。

讀者都愛跟隨村上的腳步,凝視着他喝啤酒、聽音樂、烹飪及出外旅行,還有跑步。而且是一項意義十足的選擇,甚至會模仿他。小說家用跑步和他人連結,不斷浮現出生命交錯而過的瞬間,是種獨特的心神交會。他透過小說,用運動提醒我們,人既要能享受孤獨,也要能回到社會。獨樂樂、眾樂樂,缺一不可。

絕對平靜

「游泳是孤獨的運動」,聽起來有點哀傷,不少人喜歡游泳,其實是與自己喜歡獨處有關。游泳的時候,差不多是處於絕對屬於自己的世界裏,在水中,看不清別人的樣子,聽不清他人的說話,人自覺身處另一個世界。在陽光掩映下,置身世外,思想可以絕對平靜。

村上《國境之南.太陽之西》的主角阿始,早上開車送完兩個女兒到幼稚園之後,就和平常一樣到游泳池去游2000米,阿始一面想像自己變成一條魚,一面游着。因為只不過是一條魚,可以什麼都不想。在那裏,他覺得做自己就行了,那就是做一條魚。

把游泳當成鍛煉方式,那麼游泳無可避免的會進入享受孤獨的狀態中;享受的是開始運動時那種身心一致,對肢體極限和速度的控制感,享受運動過程中那種多巴胺的分泌,從運動中的緊繃解放出來的舒適平緩,因此也不存在所謂的孤獨了。「子非魚,焉知魚之樂。」在水裏鍛煉,找到令自己愉悅的方式,這是不少游泳者的心聲。就因這種感覺,令人愛上這種孤獨但不孤單的運動,學會並習慣獨處時刻。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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