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14日

劉群章 酒食浪遊

懂砌磚繪畫的首相

我們喜歡相信偉大的藝術作品，可以超越時空的藝術創作，不管是文學、圖畫、音樂、電影，背後的創作者通常比我們這些凡人更充滿缺陷，與生俱來的，或後天養成的性格缺陷，又或者是身體缺陷。無論如何，藝術家自困於一個灰色的內心世界，這些痛苦扭曲的靈魂，創作是唯一的出路。解鎖後的這些日子，一連看了好幾個畫展，Richard Hamilton、Tracey Emin、Edvard Munch、Stanley Spencer、L. S. Lowry， 每個畫家雖然創作時期有別，作畫風格代表不同主義主流，但是除了Hamilton，其他的——甚至包括邱吉爾——都令我想起那些被折磨的靈魂。

邱吉爾是政客、國家領袖，是政治歷史人物多過是畫家，但儘管畫畫只是他的公餘嗜好，連副業也不算，自從他首次執起畫筆開始，到他臨終前一年，他一直依靠作畫安撫自己的心魔。他的故居Chartwell House的畫室，像大宅其他房間的擺設一樣，保留着當年的面貌。由幾個客房改裝的邱吉爾博物館，有展覽板介紹他成為畫家的過程，其中引述邱吉爾自己坦言：如果不是因為畫畫，他不會成為我們認識的邱吉爾。他能夠改寫二十世紀歐洲和世界歷史的成就，全靠他利用畫畫創作平衡心態，不讓自己掉進無底深淵。

調整心靈藥方

1915第一次世界大戰時，邱吉爾是英國第一海軍大臣，加里波利一役失敗，令英、法、蘇聯協盟組織傷亡慘重，海軍大臣遭降職處分，邱吉爾剛四十出頭，一向好勝的他擔心自己一生努力毁於一旦，仕途就此終結，心情極度抑鬱。6月他與家人、弟弟、弟婦等一眾，在蘇塞克斯郡一個農莊度暑假，弟婦Lady Gwendoline是個業餘畫家，就是這樣，邱吉爾在他一生最低潮時開始塗鴉，最先用水彩畫山水畫，後來也用油彩，畫人像等其他題材。跟着四十多載，經歷多次個人和國家危機，他一直沒有停止創作。個人低潮包括1921年6月喪母、8月喪女、1922年大選在Dundee選區落敗，同時要做緊急盲腸炎手術。加上1921年愛爾蘭分裂、1922年愛爾蘭內戰、1925年作為財政大臣，他的英鎊貨幣政策失敗、納粹黨崛起到二次世界大戰……危機從不間斷，唯一的出路就是提起畫筆。

見證邱吉爾作畫的，除了他的家人朋友，還有他的私人醫生莫蘭勳爵和負責替他拿油彩畫筆箱的私人保鑣Walter Thompson，勳爵醫生和保鑣的回憶錄，分別不約而同提到，邱吉爾在沮喪抑鬱的時刻，畫畫就是他最好的心靈藥方。在倫敦Royal Academy的Tracey Emin與Edvard Munch的對話展覽，主題「孤獨的心靈」不也正是邱吉爾的寫照嗎？1922年英國大選，他競選議員首次落敗後，落荒而逃，避至法國南部住了半年，每日早上寫書，午飯後作畫，前者就是他的一次世界大戰回憶錄，書名叫做《世界危機》（The World Crisis），後者包括幾幅極富印象派味道、描寫蔚藍海岸一帶山光水色的水彩畫，今日去參觀Chartwell House，就可以在他的畫室內看到。

參觀Chartwell House要買全票，才可以同時參觀大宅和Chartwell花園後面的獨立畫室。因為要控制室內人數，畫室亦一樣要排隊等候。站在畫室門外等入場時，我很難想像當年邱吉爾自己做砌磚工人，為建這畫室親自落手落腳。邱吉爾購入Chartwell後，馬上把物業擴建。聞說除了親自加建畫室外，還有幾個魚塘和游泳池，他都有份做砌磚。亦因此邱吉爾曾經跟師傅做砌磚學徒，而且還加入砌磚工人工會做會員，直至1924年邱吉爾重新加入保守黨（1904至1924年邱吉爾屬自由黨），工會就取消他的會員資格。砌磚大概也是一種心靈良藥。

撰文 : 劉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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