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3日

余家強 小說港

佛系推理：解體（四）

前文提要：已故內地領袖墨寶失竊案，火速捕獲疑犯，起回贓物，其中一幅卻被剪開為兩段，原因不明。刑警鬍渣拜訪曾任職政治部的佛狸神探爺爺元珪，三人設想出不同可能……

拾

佛狸不禁暗笑：「原來爺爺一直有留意關於此案的消息，還搜集資料寫下筆記。爺爺老當益壯技癢啊，我起初擔心見客會令他傷神，過慮了。」

元珪道：「那幅〈紅軍第X軍司令部政治部佈告〉是故意剪開的，模仿〈富春山居圖〉的故事，先鬧得沸沸揚揚，再安排輾轉分散兩岸，幾經波折，發起把這總舵主墨寶合璧展覽，象徵海峽統一，耍怪招搞一場政治秀。」

鬍渣奇道：「難道收藏家傅先生與鎖匠疑犯串通？」

元珪道：「所以才這麼輕易得手、這麼輕易落網。傅先生老謀深算，惟恐警方懷疑，索性暫留大陸不返。」

鬍渣道：「偷東西要坐牢，疑犯甘心情願？」

元珪道：「火速破案，疑犯還配合交回全部贓物，刑期應不會太重，比起背後的龐大政治利益，主謀從中分出極小部分給鎖匠作『安家費』，都足以願意頂罪了。」

鬍渣道：「非這樣不可嗎？」

元珪輕撫下巴短鬚道：「弄成刑事案件，登上頭條新聞，盡為日後合璧製造聲勢。」

鬍渣將信將疑。

「爺爺，不對。」佛狸忽然掃視着智能電話道。

拾壹

元珪微笑。

佛狸續道：「兩岸關係與2011〈富春山居圖〉聯展時已經大不如前。當年藍營當政，現在綠營當政。民進黨才不想與共產黨拉親戚呀。元朝黃公望〈富春山居圖〉乃一致公認稀世之珍，總舵主的歪斜書法評價則很主觀，〈紅軍第X軍司令部政治部佈告〉更只不過一份文件，能否服眾？值不值得萬眾期待呢？

「大陸發行〈富春山居圖〉郵票，台灣故宮博物院指未授予『無用師卷』版權。到實際展覽時，還並不真正連接在一起，而是右邊擺『剩山圖』，中間隔住題跋，左邊擺『無用師卷』。為滿足公眾想像，玻璃櫃上另把複製畫連起。」讀完網上資訊再說：「國民黨政府尚且持保留態度，何況民進黨政府？要台灣參與聯展把紅軍的軍事文件奉若國寶，毋寧投降大陸。這如意算盤怎可能打得響？」

元珪點頭道：「即使國民黨裏，仍有死硬派強烈反共。又或者，主謀寄望將來親共的國民黨重新上台執政，向中方示好，奇貨可居呢？」

鬚渣冷眼旁觀，心想：「佛狸直接出言否定爺爺，爺爺不以為忤還意示嘉許，看來倒似在引導他思考。這爺孫倆互動真有趣。」

拾貳

「恐怕他等不到了。」佛狸站起身，伸伸懶腰道：「我靠着爺爺的基礎發展，其實更簡單──〈蒙娜麗莎〉本來不那樣出名……」

鬍渣道：「怎麼岔開話題？」

佛狸自顧自道：「達文西諸畫作中， 〈蒙娜麗莎〉尺寸細，半身肖像又並非什麼大場面，掛於法國羅浮宮毫不起眼，從未被視為鎮館之寶，世人沒甚留意。直至1911年8月20日，曾擔任羅浮宮油漆匠的佩魯賈於閉館時躲入儲物室，趁隔天周一假期取下〈蒙娜麗莎〉，挾在大衣內帶走。館方震驚，為何眾多珍品獨獨偷此幅呢？遂大為緊張，高額懸賞，依舊遍尋不獲。傳媒廣泛報道下，〈蒙娜麗莎〉愈變得全球關注，神秘莫測。」

元珪笑道：「根本只因〈蒙娜麗莎〉夠細，能挾在大衣內吧。」

佛狸道：「對，人性就是好奇。調查期間，連大師畢加索也曾被懷疑，被帶到警局盤問。兩年後，佩魯賈以為風頭已過，意圖轉賣給意大利佛羅倫斯的烏菲茲博物館，因而被捕。佩魯賈抗辯說〈蒙娜麗莎〉歷史上本就屬於意大利國家財產，理所當然該歸回祖國，獲得輿論同情，僅輕判六個月拘禁。

「總之可以說，若沒失竊過，〈蒙羅麗莎〉不會聲名鵲起，至高無上地位，都無從說起了。於是惹人懷疑，整件事會否羅浮宮自導自演、自抬身價？」佛狸轉過頭對鬍渣說：「〈紅軍第X軍司令部政治部佈告〉處境相近，甚至更尷尬。

「我在報紙上讀過，可能同行如敵國吧，另一位香港收藏家質疑：1929年紅軍在江西井岡山建立根據地不久，以當時財力物力，何來近三米的優質長卷紙來寫佈告？況且兵荒馬亂，怎樣保存下來？保存下來，中共建國後積極蒐集黨史文物，〈紅軍第X軍司令部政治部佈告〉又怎樣流入民間呢？一一指向真偽問題。

「但發生失竊後，視線轉移，大家會覺得，若是贋品，不會有人冒險去偷，傳奇地失而復得令它倍添聲價。」

鬍渣道：「你指是物主炒作，唆使監守自盜？」

佛狸道：「何止？那另一位收藏家又說，藝術品損毁便喪失價值。他錯了。米蘭愛神維納斯雕像斷臂，她雙手本作何姿勢？有人設想是遮掩私處，有人設想是托着東西，但更有人認為，雕像『原該』無手。」

鬍渣道：「什麼意思？」

（待續）

註：本篇靈感源自數月前香港某宗轟動爆竊案引發的懸念，但箇中人物和情節並不強求與真實完全一致，解謎更純粹自創，敬請留意。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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