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0日

余家強 小說港

小宗事件：劇謎（五）

前文提要：書獃子周宗耀宗陪父親重溫1977年電視劇〈屍體〉──劇中夫婦家裏發現無名男屍，丈夫江濤驚見屍體手裏握着自己偷情照片，百思不解，意圖隱瞞，唯先阻止妻子陳儀馨報警。中間經歷朋友到訪擾攘一輪，想棄屍了事又不果。最終照片敗露，陳儀馨發狂糾纏，遭江濤錯手殺死。故事就此戛然而止。父親埋怨當年觀看即覺掃興，小宗認為開放式結局也可以隱藏着答案，推理出男屍是私家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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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宗皺眉道：「這正是我煩惱的地方。」

爸爸拍拍他肩膊道：「有什麼好煩惱？從陳儀馨反應可知她沒僱用私家偵探，江濤和情婦無證據顯示他或她要請人自己查自己。剩下，當然就是情婦的丈夫了。」

小宗道：「要首先假設情婦已婚。劇情可沒交代過。」

爸爸笑道：「孩子，你知道嗎？婚外情對象找個本身也結了婚的女人更好，她會有所顧忌，不敢纏得你太緊，不敢跟你一拍兩散。所以，雖然劇情沒交代，機會率很高。」

小宗定睛看着平日不苟言笑的父親， 想揶揄他經驗豐富，卻想起母親早逝：「老爸一個鰥夫帶大我，二十年來怎樣度過的？」從去年兼職奇遇間接獲悉，父親似乎懷抱不少秘密……

「由察覺妻子不忠的丈夫提供資料，私家偵探跟蹤婦人，拍攝到她與江濤偷歡，再尾隨江濤查知他住宅地址，伺機潛入，出於丈夫授意報復或自己私心勒索，私家偵探想留下照片時，突然暴斃。這勉強解得通。」小宗話鋒一轉道：「不過，卻違反了推理法則──『主謀必須具相當的戲份』，情婦丈夫根本沒登過場，純粹我們虛擬。」

爸爸道：「什麼法則啊？」

「為了公平讓讀者競猜謎底，上世紀初美國作家范．達因列出〈推理小說二十法則〉。我搜尋一下……」小宗掃閱智能電話道：「上述屬於其中第十條。」

爸爸道：「我不懂啦。但這答案的確平平無奇，不能令人滿意。」

書生脾氣的小宗繼續瞄着手機道：「對，因為〈推理小說二十法則〉第一條有云：『必須明確、公正地把所有線索呈現給讀者。』」他完全視那套陳年舊劇為本格推理看待。

拾肆

生子若此，周年茂樂得陪他玩下去，素來量淺的他拉開第二罐啤酒說：「明確地登過場的，還有管理員、盧遠夫婦和清潔工。管理員的話，會否乘工作之便將屍體移到江濤家呢？」

小宗搖頭晃腦讀道：「第十一條法則：『主謀不得是奴僕雜役之輩。』因為讀者容易忽略。」

爸爸啼笑皆非道：「那只剩下盧遠夫婦了。」

小宗道：「這兩個角色的作用，純為增添黑色幽默吧。」

爸爸道：「我倒覺得他們並不惹笑，反而帶些蹺蹊。」

「對。」小宗道：「作為朋友，他們毋寧像敵人。盧遠催江濤還賭債，又戳破他偷情，咄咄逼人。盧遠妻臨走時再向陳儀馨加多一腳，分明非要害人家婚變不可。」

爸爸道：「你長大會明白，總有些所謂朋友喜歡損人不利己，或者由於嫉妒，一方面和你走得貼近，一方面冷嘲熱諷，甚至放冷箭。」

「咦？」小宗靈光一閃道：「盧遠夫婦僱用私家偵探，一切即水到渠成！」

拾伍

小宗不及摯友佛狸破案胸有成竹，慢吞吞隨想隨說：「抓姦要先有個底，所以陳儀馨對江濤只是懷疑，盧遠夫婦則肯定親眼目擊──他們劇中都這樣講過。當年未發明手機，隨身沒攝影器材拍下，遂委託私家偵探。盧遠熟悉江濤出入習慣，情報幫助，私家偵探果然不負所託，順利攝得姦情照片。

「至於動機，可能出於盧遠對白中流露的賭債結怨，可能出於惡意作弄，反正當初沒想過搞出人命。

「攝得照片，盧遠又指使私家偵探潛入江濤住宅──其實想深一層，情婦丈夫對江濤本應一無所知，即使私家偵探跟蹤女方再尾隨江濤歸家，要追入私人樓宇摸清哪個單位也頗困難；但換轉盧遠的話，他是熟人，足以提供準確地址，甚至可伺機把鑰匙印上泥模，複製給私家偵探，私家偵探賴以開門進內，比使用百合匙容易呢。」

爸爸道：「進內幹啥？」

小宗道：「問得好。如果為勒索，直接郵寄照片副本給江濤就可以，安全得多。盧遠夫婦卻並非為錢，是要搞風搞雨害人家婚變。所以我修正，先前我說私家偵探尋覓位置只讓江濤看到，錯了；他志在讓陳儀馨看到，才真。」

爸爸道：「那何不反過來寄給陳儀馨也行？陳儀馨收到照片，自會向江濤大興問罪之師。」

小宗模仿佛狸搖晃食指道：「既然惡意作弄，最大樂趣在於知道對方反應呀。

「私家偵探受命的任務，不單留下照片，更高難度是安裝竊聽器！盧遠夫婦的歪念頭，想親耳聽到江濤和陳儀馨怎樣吵大架，才滿足。」

爸爸道：「但私家偵探中途暴斃？」

小宗道：「為安裝竊聽器，私家偵探觸電身亡，就不算太離譜。」

「哦？」爸爸好奇了。（待續）

註：本篇所提及的《13》之〈屍體〉確有其作品，讀者可以自行搜尋資源觀賞，同步推理。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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