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0日
大伯先把一包以膠袋層層裹着的帛金交給母親,再把一本黑色硬皮單行簿交到我手;翻開首頁,上面寫有父親的姓名和他逝世日子——1971年8月4日,之後每頁都有一堆名字,下面列明一個鮮人理解的數字,例如「傑叔〨O/十元」,幸好父親生前曾教我看懂這種花碼數字,「傑叔〨O/十元」即是「傑叔80元」。
「我已記下誰人交來多少帛金。」大伯拍我肩膀:「你未必全部認識這些人,只希望你記住他們曾為你父親付過心意。」
我一直好好收藏這本硬皮簿,每次翻看,總覺得當中欠缺一個重要的名字……
父親離開後,翌年5月,考畢升中試, 我僥幸獲派跑馬地一家中學;可是想到日後的學費、書簿費及交通費,家人實在難以負擔,便覺應該停學,出來工作,就算所賺不多,至少也可扛起部分責任。其實,這絕對不是什麼偉大想法,姊姊完成小四後已先行輟學,並向鄰居借來一張成人身份證,與幾個家境相若的女同學到黃竹坑找到一份玩具廠工作;我所走的,不過是依循她的軌跡運行而已。
我向母親提出想法後,她沒有反對,還給我一些選擇,例如汽車維修學徒、中式點心學師仔,18歲後如果考獲駕駛執照,更可介紹我「入線」「揸小巴」……可是,我對她的提議全無興趣,輾轉之間,卻跟隨一位泥水師傅當學徒,這算是我小學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
泥水學師仔絕不是優差,擔、抬、托就是主要的工作內容,每項均需極大的體力支撐——有時擔起兩筐泥頭往地盤傾倒;有時抬起一包英泥踏上香港仔那段著名的長石級;有時托起一塊偌大的三夾板沿香港仔水塘道那條長命斜往上爬,遇上逆風,我便像一艘無舵的帆船左右擺動……
回看這位泥水師傅,他愛抽煙、愛賭馬,賽馬日更愛失蹤。9個月下來,我決定親手為人生的第一份工作畫上句號。
「覺得這工作很辛苦?還是我有時沒出現?」師傅問。
「不!我只想轉換環境。」我搖頭,並無說出請辭的真正原因。
原因當然不是害怕工作辛苦,也不是他有時失蹤,而是他發薪沒準則,可能是他輸了錢,有時每月給我30元,有時每月給我10元,有時兩三個月全是零元,這樣,我怎麼可能幫補家計?就連自己的基本開支也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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