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推理：猜心（下）

前文提要：佛狸、護生、小宗、心心的四角關係白熱化。大學學期完結晚會，佛狸和小宗拍檔擺攤測字，心心踩場子，放低五十元問卜……

肆

小宗書獃子胸無城府，戇笑遞給女友紙筆道：「請報字。」心心一把接過，翹腳坐定，短裙下一雙玉腿光可鑑人，狠狠寫上「笑傲江湖」！

龍飛鳳舞，若非此四字連起來是熟語，獨立看，佛狸和小宗未必認得出。

小宗為難了，每次憑一字耍嘴皮已成習慣，霎時陣腳大亂。

心心與小宗拍拖，校園人所共知的一對俊男美女組合，現在居然像公開攤牌，好事之徒漸漸圍觀趁熱鬧。

其實心心並非向小宗攤牌……

心心慍然道：「怎麼啦？要逐字計錢嗎？」又掏多一百五十元。

群情愈發起哄，有人吹起口哨。

佛狸睡眼惺忪推開她鈔票，緩緩道：「小姐，我見你的『笑』字寫得潦草似『哭』，『傲』字寫得潦草似『儆』──企人邊加『敬』，是不是你心裏有個人很尊敬，而他又對你頗為驕傲難以親近，令你哭笑不得、啼笑皆非呢？」

心心臉色大變。

好學不倦的小宗仍從技術上考量，暗忖：「既然沒明文規定字數，心心一下子報上四字，先聲奪人，反客為主；佛狸攻其一點，單論頭兩字手跡而不着其餘，可謂反客為主中的反客為主，高手過招，高來高去啊！我遠不如他們。」

心心冷冷道：「小聰明，只解到兩個字嗎？」

佛狸雙掌合十道：「莊子曰：『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兩條魚被擺在岸上，互相以唾沫潤濕對方來掙扎求存，很轟烈很溫馨；但何不放回江水湖水之中？魚在水裏渾忘身在水裏，不用互相遷就對方，各得其所，看似無情，卻大愛無疆。與其強求得辛苦，營營役役；不如笑傲江湖，瀟瀟灑灑。你已經親筆為自己寫下了答案，又何必再追問？」

圍觀聽得懂的學生轟然叫好，聽不懂的學生亦被佛狸氣勢所懾，囫圇吞棗，只感其中必蘊含大智慧，一致鼓掌。

心心被道破心事，眼眶一熱，一掩臉，站起拔腿，穿過人群，逃入黑夜中。

伍

小宗再笨，總也察覺不對勁，何況女友哭着走，豈能不追趕？

佛狸閉目道：「小宗，要顧攤子啊。」

心心暗戀自己，佛狸焉會不知？但四人行（連同護生）一直親如兄弟姊妹，不忍拆局尷尬，朋友都做不成。詎料今晚眼見心心神情有異來意不善，佛狸運用急智借題發揮先逼退她，剩下來如何向小宗解釋才麻煩，任小宗追上去質問則更無法收拾，務必穩住他……佛狸閉目，只因正大傷腦筋。

「哥，怎麼辦呀？」自從佛狸義助解開胞兄死亡之謎（見〈佛系推理：祖兄之死），情感投射，小宗偶爾會脫口呼喚佛狸做哥哥的。

「讓心心哭個痛快吧。」佛狸邊想邊說：「近日她爸爸逝世一周年忌辰。」

小宗猛地醒悟，去年暑假，女友前赴加拿大見最後一面……心心與父親感情微妙（見〈佛系推理：心理測驗〉），引為一生遺憾，爸爸之於她，的確啼笑皆非。

小宗嘀咕道：「你怎知？」

佛狸順勢信口開河道：「明末清初大書畫家朱耷，外號『八大山人』，明朝腐敗覆亡後，他署名『八大山人』用草書，『八』和『大』連寫似『哭』字又似『笑』字，『山』和『人』連寫似『之』字，意味他對明亡『哭之笑之』。你聽過吧？」

提起學術文藝，小宗抖擻精神道：「當然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