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6日
本格推理被詬病離不開密室殺人, 其實幾何也離不開三角,因為三角是幾何的規則。密室是推理的規則。華人這類小說文風不彰,正因為輕視規則。
密室並非指高官那種「消失的密室」,普通房也可以是密室。一個門窗從裏面反鎖的空間,有條屍體死在其中,假設並非自殺,兇手怎樣離開呢?便構成百多年來推理小說家樂此不疲、寫之不盡的密室之謎了。
諗深一層:傷者背後被捅一刀,忍痛逃進房間,為防兇手追襲,從裏面反鎖,乃自然反應。兇手在房外不得其門而入,無奈撤退。獨剩傷者傷重身亡。發現者誤以為兇手憑空消失──拆穿真相如此簡單,謂之心理性密室。
又如:兇手在房間殺害死者,離開時關門,卻沒上鎖,然後從外面門縫用繩線拉動門閂,乍看只能在裏面閂門,也像憑空消失,謂之物理性密室。
魔鬼細節
再如:某君本來自行反鎖在房內睡覺/昏厥,兇手鼓動其他人破門而進,一馬搶先瞬間幹掉某君,製造假象,令其他人誤以為死者早已被殺,兇手怎憑空消失呢?謂之時間性密室。
推理小說圈子有條金科玉律:不容許劇透!那麼,我為何公然披露?因為上述三例已經年代湮遠,家喻戶曉,稍微動點腦筋即想得通,甚至啞然失笑。但別笑,始創便是王!而往後,每次要另闢蹊徑,推理文壇像一座焚化爐,不斷消耗點子(詭計),拒絕重複抄襲,新一代作家努力發掘未出現過的諸般心理性密室、物理性密室和時間性密室,說萬變不離其宗也可,但細節推陳出新,粒粒皆辛苦,魔鬼盡在細節中。
三度空間密室以外,尚有第四度空間──疑兇提供案發時不在現場證明,如何偵破呢?美國Van Dine和英國Ronald Knox還分別定出〈推理小說二十法則〉和〈推理小說十誡〉,供大家遵守。華文小說以武俠、玄幻為大宗,習慣天馬行空,難怪此領域遠不及歐美日本。
這是我在《信報》連載《佛系推理》及結集成書的原因。坦白講,我故意每篇寫得簡短些,吸引學生也看。
寄望成空
以上,原本相當於我在各間中學和今屆書展7月16日講座的內容大綱。殊不知疫情影響,學校停課,書展也見步行步。交稿之際,書展正式宣告延期。
驀然苦笑,書展會場成為摩肩接踵高危之地,豈非恰似兇殺密室場景設定?不開,作者和愛書人一年一度寄望成空;開,限制人流,丁財兩不旺,「殺」的便是小型出版商了,血本無歸啊。
我的講稿,只好在此發表。
撰文 : 余家強
(編者按:余家強最新著作《佛系推理》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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