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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21日

卡夫卡 圈來圈去

寧靜中暗藏黑暗

在古代,許多人都選擇避世山林,遠離外界的紛擾和壓迫,當中最為人稱頌的是辭官歸故里的陶淵明,雖然生活在貧苦中,仍自得其樂。他不投入當時「主流價值」,不認為讀書人就應該做官加入朝廷為權威服務,忍受各種無理和壓迫人性的事,成為腐敗的一部分,甘於成為一般的黎民,反而看到自然和人情的美好,這故事也被傳頌至今。

陶淵明不是避世,而是用另外不同的生活方式,去反抗整個社會荒謬。每個空間的設定都有其政治意涵,城市密集建築,象徵着主流層層相壓、透過剝削大量底層的人堆砌起來的繁華景象,而不受干擾的郊野則代表着在高度壓迫社會中不受染指的、僅餘的自由。兩個藝術家黃進曦與楊學德早前走進郊野寫生,創作成一系列畫作,雖然繪畫的都是平常山野,細節上卻讓人浮想聯翩。

風高浪正急

黃進曦筆下的香港山野總是平靜遼遠,他喜愛從全景的角度呈現山野,山上的小徑樹木小建築全都在作品中清晰可見,就如將立體的山巒壓縮成平面。畫中有不少人在路上穿梭,而觀眾的目光也跟隨着遊人,走過這些小路,一路穿梭山頭各處。而他筆下的山野,很多時都是一個獨立的山頭或島嶼,就如香港很多時都以「孤島」來作比喻。

他的作品很多時以寫實為基礎,忠於自然風光的多個細節,對比起楊學德的作品,分別明顯。楊學德在某些畫作中也展現寫生的功力,但更吸引人注意的,是他一些魔幻寫實場面,雖然遵從地點特色,卻將某部分扭曲改造,或者加入不同的人物,展現城市人和遊客的千奇百怪妙趣,也融入很多意在言外地寓意。

例如雖然兩人都畫南丫島的風光,黃用淡然的筆觸,帶出島上隔絕於繁華城市外的自然風景,城市成為樹林中的遠景,人安靜地在路上走,悠閒寫意。類似的角度,楊卻採用陰暗的調子,呈現沙灘上的塌樹風景,遠方同樣是繁華都市,但自然卻在萎頹,逃不過被城市吞沒的命運。

他們同樣以海灘上的廢棄小船風景為題材,黃畫出船安靜地躺在沙灘上的悠閒下午,楊卻用陰暗的角度,呈現黑夜裏海岸,小船佔據畫面中心,後面有棵龐大的枯樹,再後方更有一個人對着海遠眺,呈現危險氣氛,題目為《別回到浪裏》,讓人想起當下的社會氣氛。香港常被比喻為「借來的地方」,暫時的狀態,讓許多人都寧願投身物質的追逐競賽,不去想精神層面的東西,也沒想過在此地扎根,當風浪大了,就隨時離開。然而畫中的船雖然擱淺於黑暗,仍算安穩,外面風高浪正急,這個借來的地方,是否仍能保存那方寸的自由與安定?

全部都係媽

楊學德這一系列的作品,有很多明顯的政治隱喻,其中一幅七彩山野中,5個學生結伴奏樂前行,英文題目為「Not One Less」,意味也很明顯。當年輕人戴上口罩就會變成被搜查和攻擊的對象,老一輩卻如有免死金牌免受懷疑,他在《媽!全部都係媽》畫出5個快樂地在海邊嬉戲的大媽,其中一個更蒙了面在海中浮沉,以幽默畫面諷喻。而《山友》中,更有抗爭者打扮的黑衣年輕人和老人出現在山頂,城市中無路可逃,山野也成為大家的避難所。

讓人更難以釋懷的是楊學德《平靜的日子》,繪畫兩個人在海邊山坡上躺着閒聊,卻用黑白棕灰的色調表達,山野遊那種悠閒氣氛今天已難以想像。許多人都說想要回歸從前,然而連保護郊野公園免被染指都費盡氣力的今天,那種安逸是否仍輕易可得?

撰文 : 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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