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2日
奧威爾的小說《1984》和《動物莊園》固然好看,但他的評論文章更值得欣賞。他勝在褒貶都持平。他是左翼,同情被壓迫、剝削的人民,但對左派的抨擊絕不留情。他在1942年寫了一篇文章,名為〈吉普齡〉。劈頭便說,5個文藝世代50年來不斷鄙視和抨擊吉普齡,然而,這些人的文章早已無人問津,反而吉普齡名聲不墮,每一個新世代雖然反對他的帝國主義,卻仍然喜歡讀他的《如果》和《叢林故事》。
奧威爾蓋棺論定吉普齡是個富侵略性的帝國主義者(jingo imperialist),他道德麻木,並且可能有虐待狂,但吉普齡絕不是法西斯分子,他是前法西斯分子(prefascist),屬於1885至1902年那一代人,相信西方列強對殖民地的經濟文化侵略,乃是「開化」落後地區的蠻族。吉普齡跟其他大英帝國主義者不同,後者認為低等民族理應受高等民族(如英國人)管治和奴役。吉普齡卻認為帝國主義有道德責任將「福音」──包括基督宗教、法治、 公民道德、科學和科技等等──傳播給蠻族,以便彼等認識和得享西方「文明」。
「開化」蠻族
在《白人的重擔》詩中,吉普齡固然污名化蠻族為「半魔鬼、半孩童」,需要白人負起「教化」的重擔, 但他亦清醒地在詩中寫道:代價是遭受蠻族的「痛恨」和「責備」。這是有辱無榮的工作,卻是「文明」的白人責無旁貸的任務。此詩發表於1899年2月,老羅斯福讀後的反應是:「詩相當差,但從擴張的角度看,道理說得好。」吉普齡主張:美國打贏西班牙,奪取了菲律賓、波多黎各、關島及古巴後,應和大英帝國聯手,建立新的國際「文明」秩序,「開化」蠻族。這個主張,正中老羅斯福下懷。「白人的重擔」一語遂不脛而走,成為當時帝國主義侵略的委婉詞(euphemism)。奧威爾便說過,「白人的重擔」應改為「黑人的重擔」,才符合當時的現實。
撰文 : 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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