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12日
歷史會記錄我們──真的嗎?至少正史沒這麼簡單。上篇說過,正史的觀念呆板、不合時宜。
只限由新朝代官方編寫上一朝史書,原意有好處:一來官方資源充足;二來蓋棺論定,新人事新作風,自然敢於客觀敍述前朝的功過,發揮傳媒般監察力,所謂公正裁決也。
但人,畢竟屁股指揮腦袋,坐上什麼位置就說什麼話。朱元璋出身草莽(按中共史觀直頭農民革命),以為他登基後會為民主發聲?他讀到《孟子》「民貴君輕」倒怒得要廢除孟聖人的地位。
醜化前朝
談及前朝,明太祖還嫌蒙元刑法太寬鬆呢,因為他拿了元朝皇帝當同路人,替前輩們不值啊。在此思想指導下,大臣宋濂主編的《元史》索性敷衍了事,要待民國柯劭忞另著《新元史》補充。但注意,正史始終計《元史》。
對前朝是褒是貶,很微妙,不一定今日否認昨日。晉朝陳壽撰《三國志》,魏蜀吳三國鼎立,因為陳壽曾經仕魏,晉室江山又從曹魏繼承而來,筆下便稱魏為正統,蜀吳只算割據了。正如,你雖已升上大學,對中學母校依然歌功頌德,以示根正苗紅。讀者可能問,晉朝豈非篡奪曹魏嗎?怎叫繼承?這就是微妙之處,根據正史,曹魏乃禪讓給晉的,《三國志.魏書.少帝紀》大讚末代皇帝:「揖讓而禪,遂饗封大國,作賓於晉。」倒像曹奐(曹操之孫)極慶幸退位似的,完全違反常理,但陳壽代表政府一定要這樣寫,抬高本朝合法性。於是,連帶曹魏帝王將相也被抬高,曹操的奸詐在《三國志》是看不到的,幸好還有《三國演義》,可惜《三國演義》並非正史。
另方面,如果新朝代是前朝死敵,典型如胡漢仇怨,那正史便別指望有美言了。明朝正落在此窘境。明朝,取代蒙元而建立,又被滿清所取代,兩者皆外族。《明史》由清廷官修,清廷與蒙古關係良好,本身更要防範百姓反清復明,對明朝歷史便得盡量醜化,以讓民心轉向,猶今天洗腦教育也。我常懷疑,書本裏明朝又宦官又朋黨又錦衣衞,清朝一樣都沒有,被洋人打得滿地找牙的卻是清朝。前朝真這麼差嗎?這麼差會值得義士們前仆後繼去光復嗎?港英何嘗不一樣?
只爭朝夕
其實,我們不用美化不用醜化,還原真相便好。
今日新聞,明日歷史,警方記者會每天只揀某些親中媒體的新聞畫面來播,這些片段收入檔案室,日後政府無論什麼立場,像朱元璋屁股指揮腦袋,依樣葫蘆官修出「正史」來。
逆權運動者自我安慰於千秋萬歲名,毛澤東卻說:「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共產黨教落。
撰文 : 余家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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