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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9月7日

余家強 小說港

佛系推理:怪婆婆(一)

開學之初的假日大清早,小宗在宿舍大堂會合女友心心,心心說想去未圓湖散步,順道接盲女孩雪兒出來。

自從上次「荷花池女鬼」事件救過雪兒,小宗和佛狸憐她失明氣悶,問准其家人,間中帶她放風遊玩。為避嫌疑,兩男通常聯袂女同學心心和護生,這天佛狸和護生有事,變成小宗、心心與雪兒三人行。

雪兒14歲,雖然只細幾年,但在大學生眼中自然像隔了一代的小妹妹。她是校工之女,住職員宿舍,讀盲童學校,性格樂觀,常常說:「上帝關閉我眼睛,卻給我一個靈鼻子、一雙收風耳朵。」她喜歡聊天,喜歡接觸。「佛狸哥無頭髮,小宗哥有頭髮,護生姐短頭髮,心心姐長頭髮。」她這樣辨別。

「鳳凰木的花瓣落了,秋菊開了,鴨子吃飽便不叫……」雪兒在湖畔邊摸邊嗅邊聽,忽爾變色道:「遠處有人在討論:『死了人,似乎毒死的。』」

小宗正與心心手牽手,是心心鬼主意,平時在其他朋友面前不好意思,現在貪雪兒近在眼前卻看不見的刺激,此刻見雪兒驀然回首,二人神經反射甩開。他倆聽不到,卻深知雪兒耳力敏銳。小宗道:「我們去看看。」

雪兒循聲認位,指向樹叢道:「那邊。」拉着小宗便走。她不喜歡用手杖,常常說:「盲人其實很想有人拖的。」

心心緊隨。

樹叢後是條人跡罕至的幽徑,三人趕到,遠遠已見兩名身穿運動衫的青年站着,地上躺臥一具人體,似乎女性。

「同學麼?」心心這樣問,等於先表明自己是本校學生,減低對方戒心。

戴頭帶的跑步男道:「我們三年級,今早練長跑經過,就見到這個……」說時瞟一瞟屍體。

小宗接口道:「見到這黃衣黃裙的女子倒在泥地上?」認識雪兒以來,有她在的場合,小宗漸漸習慣交談中(並引導其他人)多描述環境狀況,以幫助雪兒了解。

心心問:「真死了嗎?」一邊大着膽子蹲身細看,明白他們為何說「毒死」──女屍年約六十歲,具體很難判斷,因為臉容嚴重痛苦扭曲,嘴角有白沫,眼睛出血,手腳殘留抽搐的姿態,慘不忍睹,腿間還濕透,已無生命跡象。靈鼻子雪兒附心心耳道:「失禁了。」

另一跑步男道:「我們已報警,校園保安應該會更早到。」

小宗正自苦笑,上次與雪兒也剛巧發現女屍,突然心念一動:黃衣黃裙、這個年紀、頭髮雖然凌亂些卻看得出經過細心燙理、飾物配搭甚至顯得太浮誇……各項條件加起來,小宗脫口驚叫:「怪婆婆?」

兩跑步男沒聽到,心心和雪兒則察覺有異,小宗走近她們,撥着手機喃喃道:「佛狸叮囑我,一發現怪婆婆立即通知他。」

怪婆婆,全稱書院怪婆婆,似乎隸屬於大學某間書院,但實際對她所知甚少,只知她經常流連校園無所事事,奇裝異服,還做出種種古怪行徑,見過的人都說她一身黃色,所以又叫黃婆。心心和小宗曾在飯堂偶遇,樣貌記憶模糊,何況女屍現況難以印證……

心心回過神來,小宗正拿着手機喃喃道:「這傢伙永遠懶接電話。」倒沒聽佛狸或小宗主動提起過怪婆婆,但心心意識到怪婆婆與佛狸甚有關連,掏出手機道:「我打給護生。」

護生是佛狸的女友。

「護生……啊你此刻不是和佛狸在一起……快想盡辦法聯絡他……我們都在找他……關於怪婆婆的……你不認識怪婆婆……但她似乎對佛狸很重要……我和小宗現於未圓湖旁的小徑,但可能即將去醫院或警署……隨時通電。」心心退到一角免得跑步男聽見,掛線後向小宗道:「護生趕來,一邊找佛狸。」

小宗像猜透心心的心,低聲道:「大約一星期前,佛狸叮囑我:『如果碰見怪婆婆,立刻通報。』佛狸很少如此認真。

「其實我對怪婆婆一無所知,眼前的屍體,憑造型覺得相似而已。

「心心呀,我要跟進這件事,至少要等到會合佛狸,我想你幫我送雪兒回家。」

心心點頭道:「待警察來再說。」

「你和死者什麼關係?要跟上警車?」一臉鬍渣的探員向小宗翻眼審問,近來,警察對大學生態度很差。兩跑步男身為第一發現者,鐵定會被帶走;小宗只路過,卻主動提出,難怪受懷疑。

小宗硬着頭皮道:「我認識她的。」

雪兒不禁低呼,心心連忙握緊她手,示意噤聲。

另一同袍檢查死者隨身證件,遞給鬍渣探員,鬍渣探員一看,不懷好意道:「你說認識死者,死者貴姓啊?」

小宗道:「姓元,一元兩元的元。」

這下連心心都一頭霧水了。

鬍渣探員悶哼道:「上車。」

「我和朋友交代一聲。」

小宗回頭,拉開心心和雪兒道:「佛狸一直不准我上網查他綽號的出處,想我靠讀書學到,最近我終於偶然讀到,辛棄疾有首宋詞寫:『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註釋說『佛狸』是歷史上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的小字。現代人甚少姓拓跋,北魏皇族漢化改姓元,我猜佛狸本身姓元,貪玩如此自稱,而怪婆婆又可能是佛狸親屬。別無選擇之下,我姑且試答,竟然一撞即中。總之,心心,請你先送雪兒回家,保持聯絡。」

囫圇吞棗聽書獃子講完,心心只略懂個大概。「相識許久,現在才知佛狸姓氏。」她暗暗嘆氣。(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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