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16日
很難想像,在香港這個公立醫院的小病房裏,竟可聽到一萬多公里以外的喀麥隆的一首童謠。我應該感到幸運。
我,早已忘記母親是否曾以童謠帶我入夢,只記得父親每夜收工回家,當走到門外樓梯時總以口哨吹響電影《桂河橋》一段輕快的旋律,母親聞聲便會立刻開門——除了1967年那段動亂日子之外,父親因宵禁而不能回家。
到今天,還記得母親哼過的童謠,Bruce也應該高興吧。可是他忽然帶點落寞,也像有點傷感:「我再也聽不到她說話了……」然後慢慢吐出一段經歷。
我嘗試把Bruce拙劣英語的意思重新組合—— 2015年初,他與父母一起乘搭巴士探望爺爺,途中一群槍手把車截停,登車後,便向乘客亂槍掃射;母親為了保護兒子,便以身擋着子彈,緊抱着他不放。那種情況,Bruce知道只有裝死,或可逃過大難;闔眼裝死前,只見母親仍在看着自己,雖然她眼珠已經不再轉動……
Bruce後來才知那批槍手來自一個叫「博科聖地」的組織,他們為了「崇高的理想」,不惜到處殺人;一剎那,Bruce便成了孤兒。
「恨他們嗎?」我問這個從死亡中走過來的年輕人。
「本來恨!」Bruce深深吸一口氣:「幸而,主憐憫我,教會也收留我……」
除了喀麥隆的童謠,更想不到的是, 在某個時空的某一點上,我還與遠在非洲一個恐怖組織陰影下的幸存者遇上。
這時,護士推來一部形狀奇特的流動儀器:「要為你照X光;不用起來,躺着便可以了。」
接着,她從儀器後方抽出一塊約兩呎闊的方形「鐵板」墊在我腰後;整個過程,Bruce一直在旁扶我一把。
「嗯,你站到房外吧。」由於X光對人體有害,護士便叫Bruce和所有人暫時離開,然後拿起連着長長電線的按鈕,一起站到房外,在走廊大聲提示所有路過的人:「現在要照X光了。」
這種照X光過程簡便,Bruce很快也回到房內。忽然想到,他患的是什麼病?
「我也不知道,每次喝水後,胸口會有點微痛,然後小腿又會腫起來。」Bruce聳聳肩:「醫生只叫我別喝太多水,也開我一些藥丸。」
由於沒有什麼突變,加上病床匱乏, 兩天後,Bruce終要出院了。
臨走前,他忽然走來握着我手:「我想為你做一件事,可以嗎?」雖然我不知他想做什麼,但還是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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