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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6日

王迪詩 蘭開夏道

微雨中的巴黎

醒來時,巴黎的天空正在醞釀破曉的顏色,隨意地潑上幾片雲。我裹在被窩裏賴床,半瞇着眼看窗外的風景,金黃的晨光在我還未看夠就溶化進紫色裏去,鴿子怎麼不多睡一會。

美麗破曉

Victor發來訊息,說買到今天下午Atelier des Lumières梵高感官體驗展的門票。我披着毛氈爬起床走到露台,整座城市正被晨光包圍,初春仍相當冷。巴黎的房子有高度限制,把自由還給天空,大地又廣又闊在眼下展開,所以巴黎的破曉和黃昏是那麼美,晚上還可以看見星星。今天穿什麼好呢?打開衣櫃,挑了多年前在復古店尋寶找到的白長裙子,再加短靴和黑色皮革外套。朝地鐵站走去,迎面來了一個推着手推車的速遞員,交換了一聲「Bonjour!」我站到一旁讓他先過,他很燦爛地笑着道謝。在香港,兩個陌生人不會打招呼,不會讓路,被讓了很少道謝。當你生活在一個陌生人會跟你點頭微笑、在公車上人人說話輕聲細語、自覺禮讓,甚至不知「關愛座」是什麼的地方,天天心情都會很愉快。

美味糕點

「Salut Daisy!」Victor親了我的臉頰,高興地說:「找到2017年的冠軍了!」「嘩太好啦!我們這就過去――」這位法國朋友知道我最愛viennoiserie,特別花時間替我找近幾年獲獎的牛角包店,我落機第一天就吃了四個croissant。是的,關於吃,我很瘋狂。為什麼牛角包、蘋果撻等酥皮類包點在法語稱為viennoiserie?因為法國末代王后Marie Antoinette原是奧地利公主,是她把維也納食品帶進來的,如今牛角包卻成了法國標誌性的食品。想在巴黎找餐廳,這裏有個手機Apps叫la fourchette,即叉子的意思,類似香港的OpenRice,至於食評是否可靠,自行判斷吧。但根據我親身試食的經驗,在比賽中獲獎的店通常都很有水準,我不是指米芝蓮,而是每年專門評審viennoiserie的比賽,可在網上搜尋法語「concours」(contest)和食品名稱。這天Victor帶我去吃的croissant真是好味到流淚啊!

我們在下午到了Atelier des Lumières看梵高感官體驗展,這座建築前身是鑄鋼廠,現在成了數碼藝術中心。這個展覽將梵高的畫化成三千多幅影像投射到兩層樓高的牆、天花板、柱子、地上,再加配樂,用特技把畫中的湖水倒影盪漾起來,稻草會飄,美進心裏去了。因為影像很大,看着不禁彷彿進入了梵高的畫中。我平常故意不想太多梵高,想多了難免嘆息,這個人一生就是慘、苦、痛、悲。「The sadness will last forever.」這是他死前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在生時像過街老鼠,去世後大紅大紫有鬼用?梵高的畫被印在T恤、杯墊、雨傘,作品被炒賣至千百億,死了還要被人拿來發財。

令人嘆息

假如梵高在天堂看見如此光景,不知會有什麼感想,會高興嗎?會比寂寂無聞的時候更孤單嗎?他連死也很痛苦,胃部中槍,因為沒有能幫他做手術取出子彈的醫生在場,只能活活折騰了20小時才死去。梵高說那一槍是他自己發的,卻有考證說那其實是兩名欺凌畫家的少年所發,梵高為了保護他們才說是自殺,而且他也被精神病折磨得很厲害,覺得中槍也不失為一個解脫。我也不相信梵高是自殺的,我感到他為了可以畫畫能夠忍受任何事情,再說哪個自殺的人會朝自己的胃開槍呢?他這個窮光蛋又如何買到手槍?後來得知這個展覽4月會來香港,票價是巴黎的雙倍。

離開的時候,天空下起細綿的雨。「相比梵高,我們這些小人物更幸福吧?」Victor雙手插在褲袋,輕鬆地聊着。我看看手錶,「這個時間,猶太麵包店剛新鮮出爐,好想吃strudel啊!」我們說說笑笑,在微雨中的巴黎街道走着。

撰文:王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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