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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3月13日

李衍蒨 視線所及

亡者之糧

每年我在塞普路斯(Cyprus)工作的地方都是一個依然非常「活躍」的墳場——意指這個墳場雖然差不多滿座,但依然有很多葬禮、悼念儀式等進行。每年駐地工作整整兩個月,都會至少經歷兩場當地的葬禮。在墳前,墳場職員會協助他們放一張長枱,讓家屬可以放置葬禮的食品,這些食品最後也會分給前來參加喪禮的親朋戚友及周遭的人。他們會於葬禮用到的食品以麵包及一樣名為Kollyva的食物。

Kollyva亦稱為「亡者之糧」(food of the dead),它是用煮過的小麥或是不同穀類的混合物及水果籽,加入糖及蜜糖拌成。在東正教的殯葬儀式中,這些亡者之糧會被祭司祝禱。而在羅馬尼亞,這些亡者之糧則會用來做成蛋糕,他們當地人會俗稱它為「Death Cake」。由於我於墳場工作時有機會碰巧他們的葬禮儀式完結,所以都有收過這些亡者之糧。

坦白說,喪禮上的食物都不會是以味道為前提而準備。以亞馬遜的瓦里(Wari)部落為例,他們甚至會在喪禮上分享及烹調先人的屍體,不是說他們覺得不惡心。他們也會一邊吃,一邊吐,吐完再吃。他們覺得這樣先人才會成為他們身體內的一分子,把先人的本質保留下來。他們反而覺得我們將屍體長埋在地下的做法才是真正對先人不敬及不尊重。

以我們自己本地文化為例,一般在辦完白事的儀式後會食「解穢酒」。當中通常以齋菜為主,肉類較少,至少一定不會吃牛肉及馬肉。因為相信先人需要受牛頭馬面照顧,故此不能吃他們的朋友。而且吃的時候,都會先食糖水,象徵親友抹去悲傷,把福蔭留給子孫。

食物於死亡的連結,可以說是非常普遍。最常見的,應該是在多個文化中都會用到穀物,有着重生及生命循環的兩個象徵意義。當我們倡議生活的習俗及這些殯葬儀式隨着時代的轉變而慢慢化繁為簡,甚至已經消失的時候,有一樣很重要的因素依然保留下來:食物。食物,在死亡面前,成為了在生的人與亡者的重要連結。食物,是連接世界的一個橋樑,不論是在悼念或是慶祝的情境。

當然,在悲傷的情況下,相信沒有人會特別記得及在意食物的味道,甚至吃過什麼。不過,無論是像我們一樣會圍起來一起食飯,還是好像塞浦路斯一樣把亡者的祝福送給周邊的人,當中透過食物而建立的記憶及安慰依然存在。

在失去至親的當下,食物把整個群體、整個家族拉近,讓大家互相支持,度過悲傷、難過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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