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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20日

王迪詩 蘭開夏道

為阿媽休妻

我父母教女主張用laissez-faire policy,讀書和拍拖都從不管我,卻不時聽見一些女生拍拖遭父母反對,嫌男友老、窮。最近隨意滑手機看見一則花邊新聞,記者問演員吳耀漢,hey,你兒子幾時同女友拉埋天窗呀(兒子是42歲演員吳嘉龍)?吳耀漢說:「佢哋等緊我個仔發達。」又說所有母親都希望自己個女搵到個男人有樓有車,「但有晒呢啲條件又未必會揀你個女啦!」

一輪抓狂

古代講門當戶對,現代講有車有樓。想起來,上一代反對子女的戀愛和婚姻也製造了不少「羅密歐與朱麗葉式」悲劇。我想起900年前發生於南宋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男主角是今天家喻戶曉的詩人陸游。他出身於世宦之家,「年十二能詩文」。當時宋朝腐敗不堪,皇帝極之無能,金國侵略令還在襁褓中的陸游已隨家人顛沛流離。家庭給他文化和愛國教育,但也為他帶來一場婚姻悲劇。陸游在20歲左右與才女唐琬結婚,陸家以一隻精美無比的家傳鳳釵作信物,與唐家訂親。據記載這位女子自幼文靜靈秀,才華橫溢,跟同樣熱愛詩文的陸游完全搭對了線,兩口子不知幾sweet。為人父母,望都望子女婚姻如意啦,誰知陸游阿媽是怪獸家長,她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更不滿夫妻倆經常一起飲酒對詩,害兒子無心向學,耽誤前程,竟強迫兒子休了唐琬!阿仔啟動緊急應變措施,另覓房子金屋藏嬌,卻被母親發現,這回可真要翻臉了,抓狂一輪後,母親迫他休了唐琬另娶一個溫順女子王氏。陸游是孝順仔,就服從了。不久,陸游與王氏結婚,唐琬則由家人作主改嫁給皇家後裔趙士程。

一懷愁緒

十年過去了,陸游經歷了人生起跌,有天到沈園遊覽,竟偶遇ex和她的現任丈夫。十年來,陸游沒有一刻不在思念唐琬,但眼前的她已成了別人的老婆……唉,他強忍悲痛,在小館子坐下來。這時,店小二送上酒菜,一問之下,原來是趙士程吩咐的。是宣示主權嗎?趙士程明知妻子真正愛的是前夫,這些年來心裏會好過嗎?還是他也真心愛唐琬,願意接納她的過去,接受自己在她心中永遠只能排第二?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送上酒菜是趙士程的風度吧。陸游喝着這瓶酒,悲痛難耐,揮筆疾書,在牆上寫下了《釵頭鳳》:「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我懷疑「東風」是指他媽,我的意思是——他的媽媽。一年後,唐琬再次來到沈園看見陸游的題詞,多年累積的悲傷決堤似地湧出來,於是和了一闋《釵頭鳳》,不久便抑鬱而終了。

一線之差

陸游對唐琬終生難以忘懷,他在75歲時還寫了有名的愛情詩《沈園》。所以話,有時孝順和迂腐只是一線之差。多少人渴望婚姻美滿,多少人希望遇到soul-mate。他得到了,卻白白放手。做了孝順仔,負了個好女仔,難怪他寫「錯!錯!錯!」娶個有才華的老婆慘過殺人放火。孝順是應該的,但難道就不用分是非黑白?虧他讀這麼多書,男人大丈夫連主見也沒有。

一直存在

這個做人阿媽的也太笨了,新抱是才女,天天跟兒子吟詩作對就等於免費補習,詩文必定突飛猛進,早就能高中狀元,這叫愉快學習。當然,今天已沒有人知道當時唐琬如何應對,年輕有才,要對無理的事情啞忍不反抗是很困難的。婆媳糾紛嘛,九百年前存在,九百年後依然存在。Well,可能,阿媽同老婆一齊掉進水裏,真的只能救一個吧!

撰文:王迪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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