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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2月19日

張綺霞 焦點人物

金馬影帝涂們:演員應甘於寂寞

在上月底的金馬獎頒獎禮上,被視為黑馬的內地演員涂們擊敗金城武、黃渤等登上影帝寶座。來自內蒙鄂溫克族,入行30多年來,他演的都是可汗、王爺等。這次飾演《老獸》的現代角色屢封影帝,他認為是事業上的突破。過去習慣陪跑,在頒獎禮上更被拍到閉目養神,被引為笑談,他也自嘲「沒敢想獲獎,所以打瞌睡」,誰料醒來便成了影帝。

過去多年都是扮演大同小異的角色,他也曾感到寂寞,覺得才能未被完整發揮。但他認為,這種寂寞是演員應該長處的狀態,永遠要有一些東西未嘗試,才有動力去掙脫。「演員應甘於寂寞,享受孤獨。等待或者創造機會。」

這位老行尊最近為了宣傳《老獸》來港,如他所飾演的蒙古大汗、貴族王爺等,鏡頭外的涂們甚有威嚴,惜字如金,談起金馬獎得獎後的心情,只是簡單作結:「獲獎當然是好事,很讓人高興。」他自言,對於得獎與否,從來都沒有想太多。「想多了會影響心情」。

他多年來以大汗角色深入民心,同時也被定了型。「我被熱愛的電影綑綁到一個類型裏,最後人人都給你打電話,說這個王爺你最合適,我聽到卻高興不起來。這代表沒有其他人才,而長此下去,我演別的人家也會覺得不合適」。

雖然類型演員也是一條穩紮的路,但這卻不是他希望的選擇。「個性使然,電影愈把我綑綁,我愈要掙脫出去。」

清代戍邊將士後人

生於內蒙呼倫貝爾,他是清代戍守邊疆的鄂溫克族將士後人,8歲前都在草原上外婆家生活,與濕地湖泊為鄰。從小跟牛犢、天鵝一起玩,後來才到城鎮讀書,因為喜歡文藝和創作,入讀中文系,後又因為對上海「十里洋場」繁華的嚮往,轉到上海戲劇學院去,還沒有畢業,就已經被邀在電影《成吉思汗》飾演一名將軍。

其後他工作不斷,但角色都類似,最有名的是在1998年電影《一代天驕成吉思汗》中扮演主角成吉思汗,獲得中國第七屆電影表演學會獎。

他可覺得是因為自己種族而被定型?「我覺得還好,因為我外表上沒有很大特徵。」但在草原長大所孕育的狂放氣質,或許是背後因素。他不否認這點,但強調自己也適合現代角色。「正因為我是從草原出來,對外面的感覺也是最準確的。」他自言,作為外來者,對城市人的行為特徵也更敏感,可以表現得更豐富。只是他多年來都是演古裝,至2015年他在電影《告別》飾演癌症病人,才有所突破,也因為表現出色,其後才被《老獸》導演周子陽看中。

《老獸》講述內蒙鄂爾多斯地區一個暴發戶沒落後的生活,涂們飾演老楊,曾經一度風光,後來卻破產了,終日賦閒在家,守着癱瘓的老婆,四處賭博鬧事,後來更偷取老婆的手術費,令子女一怒之下將其綁起。老楊大發雷霆,把孩子告上法庭,最終釀成悲劇。

為了拍《告別》和《老獸》,涂們自言推了很多皇孫貴冑角色,得罪了一些朋友。而決定轉型,也冒着不被觀眾接受的風險,但他覺得自己的努力必定為人看見。飾演歷史人物要做大量研究和閱讀,而演繹現代老百姓,則要有觀察力才能把人物演活。他認為兩者各有難度。「刻畫人物永遠是最難的,你要打開他的靈魂,自己鑽進去,然後再表達出來。」

他表示,在全中國,像老楊那樣一夜暴富,卻又瞬間失掉所有財富的人,不難看見,因此要下苦功掌握精髓,才能表現逼真。「老楊是一個比較簡單、粗線條、粗野的人,智商不高,跟派傳單的小伙子都能打一架,卻愛炫耀,虛榮心強。」

即興演出表達細膩

在劇本規定以外,他常在現場即興演出。例如老楊向女兒借錢不果,吵架走掉,更被兩個派傳單的年輕人打了一身後,落魄倒地而坐的一幕,原本劇本只寫着老楊接到女兒的電話,說手術的錢湊齊了,露出了笑容。然而在場演繹時,涂們卻巧妙地用一包煙表達其心情轉折,他先是把女兒送他的煙扔掉,然後接電話,聽完電話後把煙重新撿起來,仔細地聞了聞,最後才珍惜地抽起來,用幾個動作,就已形象化地交代角色從挫敗到欣慰,再到放鬆的變化。

說到這裏,涂們簡單總結:「演員要多重演繹人物,不能接電話就接電話。」作為演員,最重要是帶出人物的矛盾面。雖然角色任性又虛榮,但其實也有善良的一面,他最初偷了老朋友給他託管的駱駝,只為滿足自己的情婦,又偷了妻子做手術急用的錢,買回一頭牛給老朋友,讓他可以繼續放牧,後來又懇求女兒借錢給自己,只是為幫妻子完成手術。他感慨地說:「老楊整天在為別人做事情,沒有怎麼幫自己,但往往是拆了東牆補西牆,把事情愈弄愈糟糕。」

沒有老楊那樣糟糕

他認為「可憐的人必有可恨之處」,老楊把自己的人生搞砸,有時代的因素,但也是因為他太貪慕虛榮、太注重物質享受之故。「他突然變富後養成了很多不良習氣」,因此在投資項目爛尾,失掉所有財富後,他依然「打腫臉充胖子」,維持豪奢生活,賭博、包養女人、請客等,最後造成人生的悲劇。

「一個人的注意力如果只在金錢上,一定會忽略自己的精神。」為了面子和物質滿足,可以犧牲親情,而他的子女也懷抱同樣價值觀,因為金錢糾紛而對父親心生怨懟,甚至要把他綁起來困住。涂們表示,太重視金錢,就會忘了對自己最重要的是什麼,但如今社會中許多人都沒意識到這一點。

如果他陷入老楊那樣的處境,可會有不一樣的命運?他笑言是肯定的,「我沒糟糕到那樣程度。我和孩子關係很好,也不會外遇。」多年來,他都把精神滿足放於一切之上,就算多年來只演同一類角色,依然享受其中。他打趣說:「好在《老獸》後不是所有『老混蛋』都找我來演。」

他認為,在這一行要做得長久,最重要是知道如何做人。因此這些年來他都工作不斷,最近更有人投資他拍攝自己的首部電影,足見其人脈之廣。「被推薦時,別人常會問上兩句話,第一是人怎麼樣?第二是活怎麼樣?這一行注重人的,是人的意志品質及專業程度。」

 

 

涂們小檔案

出生年份:1960、出生地點:內蒙古呼倫貝爾

族裔:鄂溫克族

學歷:上海戲劇學院表演系學士

 

撰文:張綺霞

[email protec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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