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18日
我娘家一直居於何文田,兩個女兒也自小到何文田上學。對於何文田及周邊地方,我都如數家珍,不難發現處處保留着絲絲點點舊貌。隨着港鐵觀塘延線通車在即,這些社區面臨滄海桑田的變化,已是近在眉睫吧?
延線開通前,港鐵夥拍中英劇團籌辦口述歷史劇《紅土黃田》,講的便是紅磡、土瓜灣、黃埔及何文田的人與事。社區故事並不新鮮,甚或會令人呵氣連連,但由區內的老街坊親身口述自己的血淚史,再寫成劇本,並由這些長者自己聯同區內就讀的中學生粉墨登場,合力演出,這便與別不同,分外有味道。
劇作以一條鐵路把一代一代人的故事貫穿,並圍繞着兩個主人翁:秀琼本是街童,學了一門手藝與家人在蕪湖街經營鐘錶行,時代變更令其生意式微家道中落,一家人想重整旗鼓卻難逃行業被淘汰的命運,看得人無限唏噓。大半生在紅磡修正時間的秀琼,紅磡盛載了她半世紀的回憶,可是家人先後離世,人面桃花的傷痛,曾經令她一直在搬離紅磡後也回不去這片傷心地。
素冰活出了典型獅子山下的故事,她和丈夫在紅磡由在板間房胼手胝足,到興高采烈輪候到上公屋,再靠自己努力終於搬到居屋,生活處處洋溢着小市民的歡喜與哀愁。偏偏日子才好了,丈夫卻離世了,素冰惟有繼續每年過年買來一盆水仙花,花香中緬懷當年與丈夫逛花市時首次聞到如斯幽香的驚為天人,以及一盤小花帶來的大幸福。
兩位大媽踏上舞台演繹自己半個世紀的人生,勇敢非凡,看得我眼淚直流。她們說:「我們做女人的,不就是為了頭家?」這句說話,比大台師奶劇更老套,卻又是如此有血有肉,教自認摩登媽媽的我也不得不點頭認同。
看着這些平凡又感人的故事,聽着各個熟悉的地名街名,我記起,從前經過公主道,就會聞到一股濃烈的豬味,教人非掩鼻而過不行。這股豬味,不知什麼時候已消失了,它從此就成為我童年回憶的一角。我大概永遠無法確切跟我的女兒形容那一股味道,或者只有我一輩的的人才能「分甘同味」。
正如我從未想像過,鐵路竟可及至何文田娘家,我的女兒們大概會覺得學校旁即為港鐵出口是理所當然。看到我們的上一代,甚至再上一代,一路走來,大家就是在新舊交替、失落與獲得中,將生活延續下去。時代變更,不代表就要摒棄過去,反而擁抱回憶,勇敢面對改變,是這晚我從長者身上學到的智慧。
劇結,老人少年出來謝幕,不少人站立致敬,掌聲雷動。我耳端也響起一闋很舊的歌:變幻原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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