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18日
今說白石老人,不寫其人人眼紅的拍賣價格,不寫他哪年潤格哪年重新潤例,只寫他的筆下神奇帶給我的滿心春意盎然,那一肚子樂得開花的少年時光。
彈指倒回去的多少年,童年及少年時,整天摸爬滾打與自然糾纏,捉過蟲蟲, 追過蜻蜓,數過蟬鳴有幾聲,又下河捉魚捕蝦,爬上樹椏戲螳螂,小娃娃們熱愛的無憂事業,撚熟得不在話下。
夏天暢開窗戶,大朵的蝴蝶飛進家門來。秋天走過稻田間,蚱蜢剌地從眼前飛彈出去。
春夏之交,黃澄澄的櫻桃買一籃回家,摘一顆放入嘴裏,齒間迸出清甜。秋冬之間,親戚家的老南瓜堆滿屋前房後, 要吃就沉甸甸拎一隻送過來,生怕你不要。
家裏有遠客來了麼?快快煮茶,爐火裏加點烏炭,扇子一扇,呼呼地火苗就起來了。還有什麼招待客人的?白蘿蔔纓子涼拌菜,捉條魚兒煮沸香,貓兒守在一邊咪咪叫。
得意之處
去得鄉下親戚家,龐然大物般的老牛從身旁慢騰騰走過,哞地一聲,驚出人一身冷汗。
早晨天還未醒透,窗外公雞的鳴叫已雄赳赳地響起。上菜地裏摘幾串辣椒,兩棵白菜,回來煮上自家磨的豆花,配上大碗臘肉,已是一頓久盼的美餐。
夜晚降臨,大人們在爐火邊團團圍坐,泡上粗茶,抽上旱煙,擺起龍門陣,說得口乾舌燥心窩燙。要是打斤包穀酒,炒上幾把紅皮花生,滋滋喝着吃着,這日子,只怕神仙過得也沒有這麼好。
我們總以為過去就是悲慘的,舊的就是不好的,卻不知橫比縱比,人在哪種語境裏都有他難以描述的得意之處。
萬般滋味
細讀白石老人的筆墨,藤前籬下、蘿蔔白菜、蝦蟹魚蟲,鮮活活地在畫面裏,歸納了人生最可親的記憶,如少時的清新文獻,放在案頭。
司空見慣的生活描繪,初時不以為然。待活過了一些歲月,尋了一點生活之上的意義,回頭再看白石老人的畫,突然之間,那一番童年的妙趣,滙成萬般滋味湧上心頭。原來白石他老人家,早把一些人生必備的撫慰準備在前頭,就等你回頭找他。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若心中有仁,才不自視金貴。白石老人的筆下,滴溜溜轉眼珠的老鼠,嗡嗡擦翅的綠頭蒼蠅,一樣活得滋潤有加。
人有人性,鼠有鼠性,那才是天地的正道呢。人有人性,也才會磨墨點筆,津津有味地去正視眾生,畫出它們呢,真是太人性的。
有趣的是,天下萬蟲皆收於筆下,卻沒見過白石老人畫過人體。老派的中國人民,精神上慣於遁世,身體也慣於遁形,含蓄收斂,少有放肆不羈。只有悲鴻等接受西洋美術教育的人,才恍然大悟人體是天地間的第一等大美,才堂而皇之地去畫它。
要是白石老人畫女人的裸體,那將是怎樣的呢?想來應如他的魚蝦蟹蟲,糯悠悠的,光滑滑的,哪是黑哪是白,安排得停停勻勻。見不到骨頭,卻知哪塊肉掛着哪塊骨頭。
骨肉相親,一派成熟誘人。鬧得人看到他的魚蝦想捉了來吃,看到他的女人想霸佔為己有。說不定,白石老人就是想到了這點,恐引起戰爭,才罷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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