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20日

丁望 思維漫步

明復涉通外冤案 鎔基家寶悼老閻

閻明復（1931—2023.7.3）的追悼會於7月13日舉行，已退位的三位總理朱鎔基、溫家寶、李克強和前政協主席李瑞環，聯名送花圈致意。

人們仍熱議《閻明復回憶錄》（下稱「回憶錄」）。「回憶錄」提到困囚秦城，初時牢飯又粗又髒：「這些菜……不洗刷就放到大鍋裏煮一下，盛到碗裏上面的是菜葉，下面是泥湯，菜裏夾着螞蟻、蒼蠅是司空見慣的事」。

涉勾結蘇修 誘供說假話

胡耀邦史料信息網和愛思想網近日選刊的「回憶錄」，大都有關文革（1966—1976）受迫害和「裏通外國」冤案。

他描寫初入秦城，牢飯極差（表），嘗到「飢寒交迫」。沒有指甲鉗，「只好用牙齒來咬斷指甲」，「更說不上洗澡了」。

吃苦最大的，是涉及「裏通外國」即「裏通蘇修」的審訊。文革前，他當過上層人物劉少奇（1898—1969）、周恩來（1898—1976）、彭真（1902—1997）的隨身翻譯，專案組就追問勾結外國勢力之事。

誘供、逼供伴隨着暴力恫嚇，說「不交代就拉出去槍斃」、「立刻交代就馬上釋放」之類。這是很痛苦的折磨，他寫道：

「審訊的過程，是考驗人的良心、勇氣、信念的過程。在審訊中，順着提審人的誘供講假話、亂咬人，可能是恢復自由的一個機會（按：泛指出獄，並無真正的自由）。對於一個被關押在暗無天日的獨牢裏的『犯人』，沒有比馬上恢復自由的許諾更具有誘惑力了。」他不願作假口供，以致關了7年。

劉少奇原定為接班人，文革初期稱為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還想打成「睡在身邊的赫魯曉夫」。專案組提審一批高幹，有些人苦於刑訊逼供，按審訊者的政治需要寫口供。

彭德懷被誣 裏通外國罪

在劉之前，早就有「裏通外國」冤案。1959年廬山會議之後，政治局委員、軍委副主席、國防部部長彭德懷（1898—1974）被指為「裏通外國」勾結赫魯曉夫。

1962年7000人大會前後，彭上書要求為此平反，劉順着毛的旨意反對平反。文革時，彭被囚於秦城，直至病死。他的警衞、翻譯和隨員被問話，文革期間更被專案組提審。提問很離奇：他批評大躍進有外國勢力支撐？與蘇修勾結？與老赫單獨的秘密會晤如何？

當過國防部外事局副局長的朱開印，在文革初期被指為彭「裏通外國」的牽線人。提審者稱，「裏通外國」已鐵證如山，「你自己選擇什麼道路……想死還是想活」。要他「火線立功」，當彭「裏通外國」的「證人」，他仍是拒絕作假（《百年潮》2005年第11期朱開印文）。

一系列「裏通外國」、勾結敵對勢力的案件，都是違背常識的編造，彭案尤為荒謬。彭不懂俄語，赫不通華語，怎麼能單獨密談？在彭、劉之後，周恩來也受類似的困擾。先是所謂伍豪（周過去之化名）向國民黨自首案，說不出什麼證據後，1973年說他與美外交談判犯「投降主義」之錯，展開內部批判。1974年再以批《水滸》和批孔之名，續批「投降主義」。

中蘇大論戰 到處抓老赫

「回憶錄」不只是個人經歷的回顧和歷史的敘事，還是對歷史事件的復原、對歷史教訓的思考。

他提到左的歷程、文革是向極左的轉變，文革前的中蘇大論戰，包含以「九評」批判「赫修」，是以極左批左，成為文革的序幕。原來的階級鬥爭論（年年講天天講），演變為「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形成到處找階級敵人、抓大小老赫的政治運動。

鄧小平（1904—1997）說，1957年以來是左的20年，文革是極左。1981年6月中共十一屆六中全會的決議指出，文革「不可能是任何意義上的革命或社會進步，是一場由領導者錯誤發動、給各族人民帶來嚴重災難的內亂」。

發動文革的錯誤，就是從「九評」向極左滑下去，把「赫修」視為顛覆政權的危機，必須抓「赫修」和清洗階級敵人、敵對勢力。所謂階級敵人和「赫修」，都是編造出來的。

管人體寫生 何來走資派

與階級敵人、敵對勢力論一樣荒謬的，是有兩個司令部和兩條道路之說。

中共建政以來，毛一直掌黨、政、軍大權，連美術學院想請模特兒以便人體寫生，都得請示他批准（《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11集，399頁）。哪有大事決策不經其手？所謂黨內走資派是子虛烏有。

1964年前後，毛定出農村社會主義教育運動（又稱四清）的反黨內走資派取向以來，走資派和階級敵人都在被整之列，且成為文革的鬥爭對象。

劉、鄧都在毛手下工作，怎麼成了頭號、二號的走資派？「五一六通知」（1966），稱文革初期有「資產階級司令部」，也是憑空捏造。

1965年底，毛把羅瑞卿拉下來，後來說他在軍中推行資產階級軍事路線，也是不合邏輯的定罪。毛一直是軍委主席，主導軍中決策。1959年，任命羅為軍委秘書長、總參謀長，仍嚴控軍委工作，不可能另有一套資產階級軍事路線。

編敵對勢力 整人卸責任

曾任社會科學院院長、政協副主席的黨史專家胡繩（1918—2000）說：「1965年底羅瑞卿挨整……從個人生活到政治上羅列了許多罪狀……一個比一個人說得兇」，「都不敢問……定為資產階級或地主資產階級的根據是什麼。」

早在胡繩之前，有高幹在1981年的4000人大會上說：「文革的動機不是為了反修防修，而是以整人開始，以整人告終，排斥他不放心的人。」

編造階級敵人、敵對勢力，以揪階級敵人之名整「黑五類」（地、富、反、壞、右），與推卸責任有關，特別是地方幹部推卸行政失當之責、轉移民怨。

在歷次政治運動，「黑五類」早被整殘，沒有「亂說亂動」的力氣，哪有顛覆什麼的能量？又怎能形為對抗的敵對勢力？

文革大教訓 家長一言堂

小平總結文革教訓，說一大批幹部被打倒，是毛晚年「一個最大悲劇」，「誰不聽他的話，他就想整一下」。

他認為，「家長制或家長作風發展起來……最後導致了文化大革命」，「文化大革命是錯誤的」（《鄧小平文選》2卷，301、345頁）。

毛整人可多呢。1959年下半年，打倒「以彭德懷為首的右傾機會主義反黨集團」，倒了1800多人；到1960年，劃為「右傾機會主義分子」的黨員幹部，竟達360多萬（《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百科全書》，85頁）。

葉劍英呼籲以史為鑑，不再是「一個人說了算」；必須汲取文革教訓：「堅持集體領導，不搞一言堂」（《葉劍英年譜》，1211頁）。

下一篇：	奧巴馬痛斥美國傳媒與關愛隊的美
上一篇：	區選投票率高低 建制派冀不屬K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