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1月12日
雖然烏克蘭戰爭是一場歐洲地區衝突,但已使印度不斷作出走鋼線式的平衡舉動,惹來澳洲學者和英國智庫人員批評印度作為「四方安全對話」(Quad)成員,是缺乏價值觀原則的機會主義者和權宜實用主義者。西方對俄國制裁已為印度軍工業帶來挑戰,印度製造的布拉莫斯(BrahMos)中程超音速巡航導彈依賴俄國零件,近年印度與菲律賓簽署的一項值3.75億美元的合約或已受影響。
印俄協約存在已久
然而,新德里對俄烏戰爭的取態一直克制和保持中立,集中保護烏克蘭境內印度公民的安全,以及保障印度經濟及能源安全。2月底戰事爆發不久,印度總理莫迪與俄國總統普京通電話時,提出要停止暴力,重申以外交方法解決問題,並希望俄國與北約能真誠對話。聯合國安理會投票要求俄軍停止攻擊烏克蘭和撤軍的議案中,印度、中國和阿聯酋3國投棄權票,印度也在聯合國大會上對俄烏戰爭緊急議案投棄權票。莫迪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通電話時,雖表達對失去人命和財產感到憂傷,但未有批評俄國。10月底聯合國安理會投票是否反對俄國吞併烏克蘭領土時,印度亦投棄權票。
兩國學者普遍認為兩國存在「特殊關係」。本文分析俄國對印度的戰略重要性實建基於印度需要與俄與美關係去平衡中國而構成的「三邊政策」。
上世紀七十年代起,印度和蘇聯已形成某種意義上的「協約」(entente)關係。印度一方面堅持走「不結盟」(non-alignment)路線,另一方面則與蘇聯發展密切軍事關係,並於1971年簽訂《印蘇友好合作條約》(Indo-Soviet Treaty of Peace, Friendship and Cooperation)。2010年,印俄宣布成立「戰略性夥伴關係」。2021年普京訪問印度時,兩國重申「特殊關係」。
印度國防一直依靠俄國軍售。2016至2020年間,印度佔俄國軍售出口額的23%。估計現時印度軍備當中的60%至85%來自俄國,包括潛艇、航母、坦克和戰機。2018年,兩國共同建造護衞艦和生產AK-203突擊步槍。這批軍備被視為主要應對來自中國和巴基斯坦的威脅。
雖然印度也有向美國購買軍備,但美國並沒有如俄國般願意與印方分享主要軍事技術。
美國亦有對印俄軍事合作表關注。2021年,美國反對印度從俄國購入S-400導彈防禦系統。後來美方立場軟化,是因為印度稱目的是應對中國的空域威脅,並非針對美國及盟友。同年12月,俄國開始向印度交付總值54.3億美元的S-400導彈防空系統。
國防依靠美俄兩國
印度也視俄國為能源和民用核子技術的主要提供者。去年12月,普京訪印期間,兩國首度在新德里舉行2+2會談,同意透過「海參崴-欽奈能源通道」(Vladivostok-Chennai energy corridor)加強經濟合作。這計劃將為俄國通往印度太平洋提供另類通道,也為印度減低對不穩定中東的能源依賴。
要成為在印度洋具優勢的國家,印度仍需美國的安全協助,才可抵消中國透過「一帶一路」倡議和反海盜海事活動的影響力。新德里希望美國能向印度航母「維沙爾號」(INS Vishal)提供電磁飛機發射系統(electromagnetic aircraft launch system),以及向新一代核潛艇提供核能推進技術。2017年,美國政府向印度提供電磁飛機發射系統,但沒應承提供核能推進技術。
印度認為正面對來自中國在陸地和海洋的威脅,需要先進系統和國防科技去保障喜馬拉雅山陸地邊界和印度洋海域的安全,才可保護貿易和能源安全利益。印俄軍事合作使印度能防守陸地邊界,而印美安全合作則能讓印方保護印度洋安全。從這戰略角度來看,與俄國軍事合作和與美國安全合作不單具同等重要性,也互相補足。
「三邊政策」平衡中國
印度學者們認為,自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2012年上台以來,經歷25年平靜時期的印中關係便一直在惡化。兩國爭議邊界地區於2013、2014、2017和2020年反覆衝突,間接加強了印度與俄國及美國軍事安全合作的需要,也加強東盟對印度在區域經貿合作的重要性,才可平衡中國。
印度對俄國政策總不離開其對美國政策和對華政策所構成的「三邊政策」。2014年俄國吞併克里米亞,印度提出俄方具「合法利益」(legitimate interests)的說法,反映新德里傾向支持俄國;相反,北京則採取較中立立場。印度自此一直在聯合國內對批評譴責俄國進兵克里米亞的議案投棄權票或反對票。
因此,自2月俄烏戰爭爆發以來,俄國與西方關係破裂,中國對俄國採取較支持立場已使印度警惕。印度擔心中俄協約愈趨緊密,會使俄國更依賴中國,為印俄關係帶來風險而加劇印度安全環境惡化。印度其實害怕俄國會被中國影響,削弱印俄「特殊關係」,損害印度國家安全利益。印度勢必繼續與俄國和美國加強關係去平衡中國,才可滿足自己的國防設備、能源和安全需求,防止中國在印度洋和喜瑪拉雅山區等得到更具戰略優勢的位置。
總結分析
過去5年,學者們的共識是,俄國與西方關係破裂,令俄國「轉向東方」(pivot to the East)政策得到更大助力,並已成為一種能重塑亞洲國際關係的結構性物質力量。主要原因是俄國是軍售和能源大國,其轉向東方便意味着亞洲國家將得到更多俄國軍售、能源折扣優惠和經貿利益,因而要與俄國更加接軌;也因為俄國已將歐洲定性為主要戰線,更需要與亞洲國家合作,而得到遠東地區的戰略安寧去發展國家經濟,才可使俄國能專注應對在歐洲與美國和北約的長期對抗。
於這形勢之下,鑑於中國和巴基斯坦才是印度的主要威脅,印度將無可選擇地要加強與俄國和美國的安全合作;也因為印度一直依賴俄國軍售和想減低對中東的能源依賴,印度將無可避免地要加強與俄國的軍事合作和能源經貿關係,才可平衡到中俄協約對印俄特殊關係的潛在削弱力。這便能解釋到俄羅斯對印度的國家安全非常重要。
英國巴斯大學政治、語言及國際研究學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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