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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19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視角不同出俊傑 大頭綠衣吹BB

一、

去周五監警會公布《反修例風波專題審視報告》(下稱《報告》),內容主要環繞「反送中」期間六宗驚世的大規模警民衝突,對造成流血甚至傷亡事件的七.二一元朗「白衣人與無差別襲擊途人事件」和八.三一警員衝入港鐵太子站內「毆打圍捕市民事件」,雖然述說甚詳,卻與市民從出事時熒幕所見是非交錯、疑幻疑真的景象,大為不同!《報告》認為傳「八.三一打死人不可信」,對處理七.二一事件是「激化勾結」的指控,亦推個一乾二淨……。《報告》引起本地傳媒特別是網媒一片反斥、嘲諷的評論,較早前因「監警會缺乏獨立調查權而退出」的國際警務專家史托特(C. Stott),讀後亦大不以為然,即時宣布「將採納監警會的報告的內容及自己蒐集的數據」,於六月九日前撰成「科學化分析反修例示威的演化」報告,其與《報告》唱反調之意,盲人可見。

從負責草擬《報告》的監警會主席,想起可以一提的舊事。一九八二年中,《信報》邀請剛卸任的英國外相歐文(David Owen)醫生來港談中英港關係,於《信月》主辦的講座上發表題為《少安毋躁》(Steady Nerves)的演說兼答客問(萬字詳情見八二年十月號總第六十七期的《信月》;那一期,還有時任《信報》記者張立一篇可讀性極高的〈英相戴卓爾夫人訪華採訪隨筆〉),講座的主持人,正是初露頭角的梁定邦大律師……。證諸這三十幾年來的人事變遷,梁氏真是俊傑!

二、

警方對連串「反送中」抗爭活動絕不手軟的處理方法,顯然遠離英國警察執勤時應「踐行最少武力原則」,港人肉眼所見,港警已成為「對市民自由表達意見的重大威脅」;《報告》確有為港警文過飾非、塗脂抹粉之嫌!不過,自古(十至十四世紀我國的遼金時代)以來,「上京巡警(院)」的任務便是「侍奉主子」,朝代更替頻仍而豢養他們的「主子」換人不換權;作為「社會秩序守護神」,警察針對的對象隨法律之變而變(隨更朝換代之變而變),據美國巴克萊大學政治學教授繆爾的《警察:街角的政客》(W. K. Muir: Police; Streetcorner Politicians〔譯「政棍」也許較貼切〕)一書所說,美國警察的「執法對象」隨國會不斷立法而轉變,最明顯的例子是未有種族平等法例前,警方對有色人種特別是黑人亂打濫捕,法例一改,警方便表面對黑人「客客氣氣」……。繆爾教授在新罕布什爾州人口不足十七萬的城鎮拉科尼亞(Laconia)「蹲點」,以該鎮警局二十八名警察(包括局長)的工作為研究對象,窮數年之力,寫成這本「題材罕見」的專書(筆者的一本是一九七九年的再版,字體小得讀不下去——過去如此,現在更甚)。此外,二位美國社會學家曾作一文:〈治安概念與警察角色之變〉(Changing Conceptions of the Police Role;可於papers.ssrn. com免費下載),亦指出「警察的任務隨社會運動及與建制的衝突之變而變……」。如今港警完全站在建制一邊,不足為奇。

我國警察的「元祖」稱「皂隸」(亦稱衙差、捕快),屬於低端賤業,薪資微薄,養成貪污瀆職的陋習,沈括《夢溪筆談.卷十人事二》記皂隸「素無常祿,惟以受賄為生」,換句話說,他們的權力源自政府、薪給取自民間,在這種「結構」下,說警察有對權力來源唯命是從、對平民百姓欺詐勒索的基因,一點亦不過份。

不過,俱往矣!上述種種已成過去。以本港為例,麥理浩成立廉政公署是為分水嶺,之前「皂隸」陰魂附體、之後成為高薪養廉的典型,如今更可從超時補水、大幅加薪,滿足求財欲望(現年度警隊預算開支比上年度增近百分之二十五達二百五十八億),且有設備比美高端私人會所的俱樂部、遊樂會,還有子女教育基金及福利基金等,而薪津亦令人羡慕不置(員警至高級督察月薪為二萬五千三百八十元至八萬八千二百五十元,處長月薪三十萬以上;二○一七年四月七日《人民日報》讚港警,有「香港員警的福利,也着實令人艷羡」之句)。警察死心塌地為權力及經濟來源服務,還用說乎?要說的只是,經過近月來的「微調」,港警的權力源自北京,經濟則由港特區政府調撥,其打擊抗爭者之勇猛,並非無緣無故。

三、

昨天立法會內務委員會主席選舉,上演一場令人瞠目結舌、十分駭人的「大龍鳳」;建制、泛民(或中聯辦新賜的反對派),各擅勝場,但前者慘勝,人所共見;建制雖奪來屆內務委員會主席職,且高調批評泛民「在議會肆無忌憚進行破壞……,他們帶黑布進入議會……,在黑布下做了許多不君子行為」,因此敦促有關部門的處理;泛民則批會議主持者「顛覆立法會所有原則」,雖然如此,「港人的信念不會被搶去」。

旁觀這場劇情快速展開的鬧劇,令人對香港法制的淪落腐敗而感心痛,卻亦是「賞心樂事」,看在短短不足三十分鐘內,主持會議的陳健波議員便把五名據理力爭的泛民議員(陳淑莊、許智峯、朱凱廸、鄺俊宇和尹兆堅)趕出會場,下令之速及保安人員的無縫配合,誰說港人辦事效率不若港英時代?

「按章辦事」的泛民一敗塗地,然而,要討回公道,談何容易甚且可說絕不可能,為什麼?答案非常簡單,這是香港權力結構已出現巨變有以致之。眾所周知,法律之能貫徹,要靠武力(軍、警)維護。國際與國內俱如此。當前香港警力由誰牢牢掌控、為誰服務?無庸贅述。中聯辦既出頭抨擊泛民拉布,躭誤國家大事,昨天建制「搶灘」成功,壞了規矩,但泛民若要訴諸法院裁決,恐難收成效,因為答案已寫在法院門外正義女神塑像的蒙眼布上!「有趣」的是,在追查「武肺」源頭及要求「源頭國」賠償上,由於牽頭國美帝武功高強,中國的報應很快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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