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7日
小時候,很愛電腦戰略遊戲,因為一切策略、動作都可以化作計算,令人潛意識得到掌握全局的快感。可惜在現實世界,是不存在全知全能視角的,也沒有人能確知怎樣的公式能應對全局,這是現實主義的「黑盒定律」,令所有人都要估算別人的策略,同時作出自己的行動。
六大問題必須思考
近日特區政府、國新辦、連登等就香港近日情況舉行的記者招待會,無論不同立場的朋友是否認同其內容,有一個訊息,是必須注意的:此刻香港每一個人,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都在參與這場大棋局,而且個人的選擇,都可能微妙地影響最終結果。假如這是一個電腦程式,每一個人要思考的問題如下:
1. 你希望香港的理想狀態、制度、生活模式,應是怎樣?這是一個價值觀的問題,沒有對錯、但也不容易調和,例如認識有住在上海的外國人,對信用評級系統讚不絕口,認為社會無限安全,但對本人而言,這是不可接受的底線;對於民主、自由,有些人看得很重要,有些則強調穩定壓倒一切,這從不同陣營遊行的訴求可清晰反映。
2. 你認為目前香港的現狀,距離你的理想狀態有多遠,而且現狀能維持多久?這問題涉及時間、空間的估算,兩極由「一國兩制運作成功、2047也是偽命題」,到「一國兩制已變質、而且十年內只會逐步更壞」,不一而足,每人的研判都不一樣,機會成本因此也不一樣。
3. 你願意為你心目中的理想狀態,付出怎樣的個人代價?這又是一個機會成本的計算,有人主張「焦土」,有人主張莎樂美式抗爭,有人主張盡量維持現狀確保「收成期」,背後涉及每人的具體既得利益,個人以往有沒有付出、有沒有滿足感或罪疚感,以及在未來的混沌世界有沒有活得比今天更好的自信。
4. 你認為其他人應為達成上述理想狀態,付出怎樣的代價?這除了涉及是否認為自己的價值觀應感召別人、還是尊重絕對多數人意見,也涉及客觀時空限制,例如英國脫歐公投後,不少年輕人認為投票脫歐的老人不負責任,因為責任不需他們承受,同理不少香港青年認為他們對2047有更大話語權,這一點確是不少長輩忽略的。
5. 你認為怎樣的行為,可以達到上述目的?這涉及不同陣營的路線選擇,激進、溫和、行動、文宣等,每人對底線的接受程度,再配合具體實力的計算,而又與對方的路線相互影響。
6. 你認為其他香港持份者、境外博弈方,為了達成他們各自的理想狀態,會採取怎樣的行為,而又怎樣和自己的選擇產生互動?這一點最複雜,因為絕大多數人都不能完全知道究竟有多少方在同時博弈,更難知道對方的動機、考量和策略,這是最容易產生誤判的一環。就算「外國勢力」真的有角色,董建華的研判和連登的研判,就會完全不同。
假如這是九十年代的遊戲,以上問題已足以構成基本脈絡,但21世紀的互聯網時代,又令計算更複雜,對上一代,這必須解釋一二。不久前,一位創立大數據公司的同齡友人問我:「是否發覺我們和新一代的工作方式完全不同?」我說自然發覺,但很難形容具體分別在哪裏。他說,我們這一代把工作放上雲端時,習慣會根據基本流程、邏輯次序去分批上載,但新一代在Android時代長大,思維先天屬於「continuous A/B testing」,不習慣有任何既定程序,喜歡邊做邊改邊學習,好處是每一刻都可以有新建議(例如在連登討論區隨時轉換的風向),缺點是難以事前規劃、預算和評估成本效益。但由於整個世代都習慣如此,新思維、新概念自然推陳出新,效率也比要花費時間預先精準計算的高得多,至於如何補回KPI,卻可以交由上一代人善後。
勿讓仇恨掩蓋研判
換句話說,除了上述六大問題,我們還要理解新一代根本採用另一種思維模式處世,我們思考時,必須把這一點一併考慮,去修補方法論的漏洞。加入了這點,收集了大數據,香港真正民情,基本上就能理順。
近來社會充滿「群眾鬥群眾」的仇恨,不少家人、好友反目成仇,但無論大家持什麼立場,也應該在夜闌人靜時,撫心自問上述問題的答案,這對社會不同人士的彼此了解,更有積極作用。假如只是因為一時三刻的「群眾鬥群眾」,例如不滿「黑警」或「暴徒」行為而掩蓋本質,以仇恨掩蓋對上述問題的根本研判,整個社會破而不立,才是永續沉淪的悲劇。
(編者按:沈旭暉著作《平行時空2 – 解構本土主義崛起的世界》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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