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29日

何志平案結案之後

何志平案在美國宣判，當事人被判刑期3年，扣掉正在服刑的時間，相信明年可出獄回港。案發後，曾在本欄談過當年與何醫生的淵源，以及心中的同情，希望他早日歸來，渡過這難關。

要何選擇「猶大條款」

記得大約一年前，外國記者協會主辦一場講座，題目就是何志平案，請了一位美國律師專家談案情。專家認為美國拘捕何志平，就是要逼他選擇「猶大條款」，通過在法庭上公開指證他人，換取大幅度減刑，否則根據案情證據、相關法律刑期上限，判刑可能相當長。

現在何醫生一力承擔全部責任，庭上沒有提及任何其他角色，代表律師以雷聲大雨點小的方式抗辯，明顯希望盡早結案而不是糾纏枝節。最終刑期比外間想像中的短，可說是美方不為已甚，同時也是何志平一方在重重夾縫中，選擇了最理性的策略：沒有在庭上說其他故事，也沒有和美方認真強辯，把案件歸類為孟晚舟案一類的國際大博弈漣漪，把個人對立面減到最低。

說起來，也認識幾位因類似案件判刑後獲釋的前輩，後來都有更精采的人生，相信何醫生獲釋後，不會是事業的終結，依然能東山再起。

一位認識何醫生20年、完全沒有涉足政治的醫生，案發後奔走各方，請不同友好表達支持，期間受盡白眼和勢利眼，這份情誼不涉任何利益，令人動容。我和這位醫生素昧平生，他也曾和我聯絡，而我只能直言從國際關係角度，更多的求情信，對刑期反而可能有反效果；他建議找的某些人要是真的寫了信，對出獄後的何醫生，反而可能更麻煩。他回應說「死馬作活馬醫，以求心之所安」，看得出他對一位摯友盡了200%的責任，反映上一代的香港社會，始終有情有義。希望在此對這位醫生，表達我的敬意。

不少網友留言「食花生」，嘲諷何醫生成為棄子，以國家出手救孟晚舟、卻與何志平劃清界線，得出先入為主的結論。然而諷刺的是，假如單從當事人角度，一個「棄子」身份還是一個「國家重點保護對象」身份，更能從當下中美關係氣候的美國法庭抽身，其實清晰不過。

港人身份的獨特性

就像某東南亞國家一位僑領曾告訴我，當地司法黑暗，某些涉及港人的案例明顯是冤獄，但政府層面的人發聲了，當地司法為顯「公正」，反而刻意「揸正嚟做」，更會提出外交層面的對沖，例如以中國釋放扣押的本國人為放人條件，結果要圓滿解決，反而遙遙無期；不像另一些案件的當事人，大家都不注意，「操作」一下，就無聲無息的出來。美國司法制度成熟，自不可同日而語，然而背後某些涉及判刑的潛規則，亦萬變不離其宗。

不少人從何志平案，得出「香港人在『一國兩制』下的獨特身份，已經失去在國際舞台的獨特價值」這結論。但邏輯也可以恰恰相反：正因為香港人的身份充滿孟晚舟不存在的彈性、國家層面的可塑性和可切割性，在愈來愈敏感的大時代，反而更有價值。當然，從事相關志業的都是高人，我們凡夫俗子，只宜遠觀登高見博，否則換過來博見高登，反為不美。

(編者按：沈旭暉著作《平行時空2 – 解構本土主義崛起的世界》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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