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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1日

林行止 林行止專欄

財大氣粗任性而為! 老美發火如何收場?

三、

「美國提供腦袋、中國提供勞力」,令中美在經濟上各有所得的互利互惠時代,已一去不復返!事實顯示,中國在科技尤其是人工智能研發上,已有後來居上的勢頭,美國對此感到憂慮甚至因為擔心快失領先地位而忐忑不安,然而,其對策不是如去周《經濟學人》社評的提議,為了超越蘇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美國在教育、科研上大量投資,結果真的大有所成,早把蘇聯——俄羅斯比下去;至世紀末,且在多個領域特別在多種科網上執世界牛耳。《經人》認為美國應重複這種發展路向,改善移民政策、吸納世界人才,同時在科研上大量投入。所有種種,正統正路,俱言之成理,但筆者以為美國肯定不會這樣做,因為需時太久且她認為佔了太多美國便宜的中國,已全方位崛起並有跡象顯示正在挑戰其「世界一哥」的地位,因此,事不宜遲,美國要速戰速決,在槍炮支持下通過貿易壁壘打壓中國,是較有效益的方法。從此角度看,不管在兩敗俱傷的貿易戰中誰佔上風,代價是世界經濟發展退了一大步——正如昨天李克強所說,貿易戰沒有贏家,是人人懂得的硬道理。

特朗普總統和以他的特別助理納瓦路為首的貿易團隊,眼見過去約二十年間,中國以國家之力,鑽盡貿易條例空子,「經濟崛起」了,卻令其貿易對手如美國吃大虧,是可忍孰不可忍,遂決定通過關稅以至種種限制「討回公道」。美國也許稍後會如《經人》所說進行大規模基礎性投資,作固本培元的長遠打算,但眼前所見,特朗普和他日趨「齊心」的團隊,要走的顯然是另一路線。

美國現在不僅針對性地對中國進口貨徵收關稅,而且強詞奪理,認為中國通過「盜取美國的知識產權」(特朗普在「推特」中稱中國為「知識產權惡棍」〔Intellectual Property Theft〕),令美國年損六千億(美元.下同),是史所未見的「財富大轉移」,而這些財富主要落入中國國庫。根據《一九七四年美國貿易法》第三○一節,總統有全權進行包括禁運、徵稅及限制對美進行不公平貿易國家(如中國)在美國的收購及商業活動,以至限制移民等報復性反擊。引述這項條文,盡顯美國的霸道;可是,回頭一看,那不正是如今北京憑此法那法若沒法便釋法以牢牢掌控香港的手法嗎?香港「無權無勇」,只好唯京意是從;美國即使在貿易上「蠻不講理」,憑高強的武功,中國真的不知如何反抗?發表那些英美經濟學家原創的自由貿易對世界經濟發展最有利的言文,已無法打動有槍在手的美國當權者的鐵石心腸。

有人說,這麼多美商在內地做生意,北京一聲令下,它們馬上轉盈為虧、出現赤字;有此隱患,特朗普投鼠忌器,貿易戰很快消於無形。

這種解讀不無道理,然而,觀其言行和爭取連任的決心(強化其決心的是年底的議會中期選舉以至兩年後的大選),美企在華一旦受歧視受打壓,特朗普會不顧一切,最終以武力解決經濟糾紛以取悅選民的。

四、

生活在自由世界的人都知道,貿易保護主義是說不得行不得的禁忌,不過,如果用心聽聽戰後以來主張自由貿易不遺餘力的美國,如今欲在貿易上「走回頭路」的理由,認同應打破此禁忌者,不在少數。換句話說,自由貿易一旦行之於基本上沒有自由市場的國家,貫徹自由市場的貿易對手,便會成為眾多不公平手法的受害者。如今特朗普政府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其盟友均落實並力主自由貿易),正是其特別助理納瓦路指出的事實、提出的理由,不無道理。老實說,北京應該研究納瓦路條陳的理由,然後設法駁回或修正本身的做法,才有勝算之可能。如今僅憑那些老掉大牙的互補不足、互惠互利這類鼓吹自由貿易的老八股,只宜作為中學經濟科教材而無法說服任何決策者。

北京在經貿上的取態,與其認為在內地「搵真銀」的香港演藝人士不能批評嘲諷內地物事,如出一轍,那即是說,你要在內地謀生(賺點外快),便不能口出惡言即「不能賺我的錢又說我的壞話」(如此霸道,特區政府竟不發一言,對其納稅人在內地受歧視甚至迫害,不置一詞,做縮頭烏龜)!基於同一理由,北京規範谷歌、臉書和推特等「資訊平台」在內地的運作,有關公司必須刪除「妄議」(當局聽不進耳的言文)內地事務的資訊,才能「如常營運」;更有甚的是,北京要求(或命令)在內地投資的科技公司,必須轉移技術給其內地合夥人……小布殊和奧巴馬對這種不公平的自由貿易,雖然不以為然,但其智囊認為就此與中國鬧翻,最終會窒礙其經濟發展,進而無法令其融入「環球自由貿易大家庭」,因此主張繼續和中國自由貿易。這種認為中國經濟發達最後必投入資本主義陣營的想法,早在西方國家尤其美國生根!

然而,特朗普並不作此想。

他未宣誓就職便於去年一月三日委任力主公平貿易的萊特海澤(R. Lighthizer)為貿易代表,據美媒的報道,他與納瓦路理念相近、意氣相投,認為中國在貿易上佔了美國太多便宜,在特朗普授意下,於去年八月中旬,據《一九七四年貿易法》的授權,對中國有否侵佔美國知識產權進行調查,報告原定今年八月公布,但今年來特朗普已多次運用特權,阻止數宗與中資有關的重大交易,其理據是這些交易最終可能讓國企華為坐大(反對博通〔Broadcom〕收購高通〔Qualcomm〕的理由則類「莫須有」),阿里巴巴收購速滙金(MoneyGram)功敗垂成,以至美國電話電報與華為合作告吹,俱出於同一理由。值得注意的還有,眾議院正在辯論提升「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的權力,新議案名為《檢討更新外國投資風險法案》(FIRRMA),目標正在防範中資在美的活動。中國經濟真的大大地強起來了,但崛興不等於可以任性行事,不然美國不會花這樣大力氣設法規範其活動。不難想像,當八月有關調查報告發表時,美國在經濟上「劍指」中國的取態會更強橫……

「習核心管治班子出爐」,但願新班子在處理中美貿易糾結上有新策略。筆者的看法是,千萬別以「收拾」香港的方法對付老美,以特朗普有「核子牙」且其連任之心甚切,因此必要時會「壞事做盡」。一句話,最好別打貿易戰,當然更要避免爆發熱戰!

‧近觀中美政經糾結.二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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