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29日

江麗芬 政局筆記

一國兩制下的法律工具

高鐵「一地兩檢」方案細節終於出籠，先後有5名市民入稟申請司法覆核，挑戰有關方案違反《基本法》、《人權法》。雖然未知法院是否受理，但可以預見，他們的法律行動最後恐怕只會無功而還。

今屆政府首場大型游說戰由律政司司長袁國強壓陣，周二與運輸及房屋局局長陳帆和保安局局長李家超湊成「一地兩檢」三人組向公眾介紹方案內容。不過，當2010年立法會通過撥款668億元興建廣深港高鐵香港段，矢志搭上內地的高鐵網絡後，再強調高鐵會為香港帶來什麼效益、如何便捷，似乎沒多大新意；在項目工程近完成之際，剩下來萬眾關注的，是一直懸而未決的「一地兩檢」安排如何可以合乎《基本法》，故袁司長也因此要在特區政府再坐一會，擔起解畫大旗。

司法覆核可能枉費心機

《基本法》第18條說明，全國性法律除了列於《基本法》附件三外，不得在香港實施，第22條也列明內地政府部門不得干預特區事務。所以，泛民主派及法律界人士一直質疑，要在香港之內落實「一地兩檢」，實在沒可能不違反《基本法》。可是，特區政府周二指出，《基本法》第20條也容許特區政府可享有全國人大與人大常委會及中央人民政府授予的其他權力，而當局今次便是透過這條文落實「一地兩檢」的相關事宜。

特區政府尊重市民提出司法覆核的權利，但有信心最終法院會裁定「一地兩檢」有關安排符合《基本法》和「一國兩制」。政府的評估並非過分樂觀，乃貼近現實的估計，因為在人大常委的確認下，「一地兩檢」無論如何是不會違反人大常委有最終解釋權的《基本法》，故再辯論「一地兩檢」是否有違《基本法》，或市民就剛公布的方案提出司法覆核，都可能枉費心機，甚至最終枉賠訟費。

至於是否值得為落實高鐵「一地兩檢」而開啟先例，容許借用《基本法》第20條，把部分香港土地讓出來成為不會有《基本法》保障之地，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認同經濟發展是硬道理、香港不應該落後於內地步伐的人，便會說高鐵有助香港與內地更緊密聯繫，有其必要性，所締造的經濟效益並非單從客流量便可簡單量化出來。

可是，重視法律原則且憂慮內地乘機干預香港的人，都認為這樣做不划算，不應由此打開一個缺口，讓內地法律可以藉機來香港執行。雙方各有前設、立場，甚至陰謀論，涉及信心問題，暫難互相說服，是沒有結論的討論。

2010年政府向立法會提交高鐵撥款申請之前，一直到今天，7年以來爭議不斷。究竟高鐵西九龍站是否可以在不違反《基本法》下落實「一地兩檢」，以至興建高鐵會否賠上香港制度，這些本該在拍板前須有明確答案的基本問題，政府卻長年累月含糊其詞，只反覆表示會進一步研究而未見有任何承諾。到時候無多了，高鐵香港段明年第三季便啟動了，政府再不着手開展立法程序，高鐵隨時真的變成快一點的直通車。新管治班子眼見不能再拖，必須尋求出路，面對公眾，遂拋出借用《基本法》第20條及人大常委的決定，來讓安排變得符合法理。政府的做法，尤如讓法律變成工具來配合高鐵運作，而並非於高鐵落實興建之前先確保有關計劃符合《基本法》。

近年，內地常常把依法治國掛在口邊，連帶香港也多了說尊重法治。就像剛被取消立法會議員資格的4人，在法院作出裁決後，不少建制派及支持判決的人都呼籲社會「要尊重法庭判決，要尊重法治」。今次政府宣布「一地兩檢」安排，雖然亦表示尊重市民提出司法覆核的權利，但當局似乎胸有必贏的把握。

是的，香港人確實一直都信任與尊重法院和法治，甚至相信法院是香港最後的堡壘，可以守護市民的權益；也有人認為，法庭的不偏與不倚是社會的定海神針，在紛紛擾擾中，發揮判斷是非黑白的作用。因此，法官的裁決，大抵都會得到民眾的尊重；雖然有個別人士在法庭因判決不合其心意而向法官作人身攻擊，但始終並非常見和主流的想法。因此，建制派呼籲社會要尊重法庭的判決，大抵便是看中了香港人對法庭與法官尊重之心；事實上，對於4位前議員宣誓時「加料」、輕忽而導致被褫奪議員資格，其選民的選擇被一筆勾銷，社會基本上沒太大反應，大抵也是對法庭裁決的一份尊重。

只是，現在的法律制度下，法庭作出判決之前，隨時可能先有人大對《基本法》加諸解釋；又或者透過人大來作出決定，諸如把香港某部分地方列入非香港管制區而毋須讓《基本法》實施，令法律形同一種管治工具。如此一來，大家過往相信且尊崇的法律制度，又會否繼續一樣，還是已漸漸變了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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