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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月17日

呂大樂 新思維網絡

故宮諮詢的迷思

說實話,事後說「早知當初」是相對容易的,但我們都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不可能時光倒流,當作什麼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所謂「出事」,大概就是這個意思。現在,在「西九故宮」這個議題上,擺在面前的最大挑戰是如何善後;當中更大的難題是,必須按既定的結局來重走一次整個程序。

這聽起來是挺矛盾的:既然是公開諮詢,那不應該是一切都未有定論,並在聽過民意之後才作決定的嗎?如果結果早已預先張揚,那又何來真的諮詢呢?那種諮詢又有何價值?更重要的是,市民會接受諮詢所得出的結果嗎?

可是,我們又知道,以前所謂「諮詢政治」其實並不是完全沒有框框的。這裏涉及兩方面的問題,一是技術層次,另一是制度環境的變化;前者是關於政治技巧,以前所謂在兩三個選項中作出選擇,通常都是有引導性的,加上在社會上預先「吹風」、爭取某些界別為建議護航,或取得主要利益團體的支持,自然輿論大致上會朝着既定方向發展,不會偏離原來的目標。

後者是關於整個政治制度、環境、氣氛,它們早已發生重大的變化,就算今天個別主要官員的手腕如何圓滑,在新的環境裏亦難以按舊日的那一套,而有辦法輕易解決問題。在某個意義上,以為只要完善目前的諮詢制度、程序、手段便可化解矛盾,打造共識,甚至重建政府與市民的關係,那種想法恐怕是主觀意願多於針對現實的評估,有點天真。

如此這般,似乎是「死路一條」。是太過政治化嗎?這個因素應該早已預算在內,所以不能以此來反擊對手,並嘗試掩飾自己事前對形勢沒有作出正確評估的錯誤。香港的政治環境在多年之前已發生根本的變化,現在怎樣也不可能回到昔日殖民時期的環境,期望政治訴求及相關的手段會受到壓抑。在早已政治化的環境裏,只有預先做好準備,正面面對,沒有其他選擇。

政府領導層要考慮的是,於現在推出的諮詢過程之中,究竟官方的底線畫在哪個地方?故宮博物館非建不可,這是早已定案的結局,那就索性不再詢問了。這樣做可以嗎?要視乎對形勢的評估,如果認為不惜一切,誓要拉倒這個項目的意見是大多數,那當然是不可行。

到目前為止,如此強烈的意見似乎並不普遍,那麼在不主動挑起這方面的爭議的情況下,可以避重就輕,又或動員支持意見,盡量平衡不同意見,起碼避開這個話題。接下來的問題是,究竟政府在西九故宮這個議題上,容許多少討論的空間?一定要有故宮,而且必定要在西九?其他細節一樣也是既定事實?究竟政府願意把討論、議價空間打開多少?這將決定整個諮詢如何操作。

可以想像,如果特區政府其實沒有打算在目前的故宮計劃上有任何修訂的空間,則這個短短的諮詢過程恐怕只會火上加油,令反對情緒與意見繼續發酵,真的動員起來。

政府要導演一場諮詢式政治,為其既定的故宮項目護航,必須釐定談判底線。如果以為只要一些文化界德高望重的人士公開力挺,便足以大事化小,擺平來自不同界別的不同意見,則肯定是想得太過簡單了。必須明白,香港社會不單只是開放、多元,以至經常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而且還有一項特點,就是結集和整合利益與意見殊不容易。

簡單的說,一來代表性人物不多,二來不同團體也不太接受由某些人作為它們的代言人;再者,對西九故宮項目感興趣的,來自四方八面,而不是只限於文化藝術界;其他的民意代表亦一樣可以介入,這差不多已保證所謂諮詢不會只是一場自導自演的戲,而是一個政治空間,供各方運用。這是政治現實,也是現實中的政治,不會隨主觀意願而有所不同。面對這樣的局面,隨了正面面對之外,別無其他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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