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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4日

梁守肫 天圓地方

觀察與推論要分清楚

由於測量地界,根尋土地使用情況而牽涉到歷史的追尋,這令筆者對歷史的要求多了一些體驗。為敍述一些事物,作者雖力求客觀,忠於事實,惟下筆之時,仍會加入主觀成分,不知不覺間弄不清楚哪些是客觀現象、哪些其實是曾經過濾、想當然的推論。這兩者若無清楚交代,則歷史所載亦未必是完整的真相。

筆者有如此體驗,是從測量的經驗得來,這可從測量師充當地界專家證人說起。

這項證人的任務,往往包括細心查閱舊航空照片,分析往日的用地情況,證明某屋宇是何時興建,後期有否更改,甚或加高改矮、拆卸重建等。此外,更要研究地上其他事物,如鐵網圍欄、水池茅舍、農耕情況、道路交通等。當中的橋樑大廈之類,當然可一目了然,但許多頹垣敗瓦、廢池舊物卻難以分辨,尤以細小或垂直物體如圍欄閘口之類,最難觀察。

但在爭拗地界、申辯逆權用地的案件中,這些事物卻每每是關鍵之處,所以測量師的報告,必須提及這類地貌的情況,而與訟雙方的律師,亦必以這些事物為爭議的重點。

在這背景下,測量報告若稍有瑕疵,也必會招來許多質疑,須多番解說。這便是前文所說的描寫事物時,作者或會加入主觀成分而不自覺的情況。例如在測量報告中常見一些句子,說是「於某某年的相片中看到一道圍欄」或是「於某某年的相片,某一小路沒有了」。這些文句,驟看是沒有什麼問題,但每當與訟雙方爭辯之餘,卻會顯現相中事實並不一定如此,可能圍欄一道,只不過是黑影一線;同樣,某小路未必不再存在,只是有樹木遮蓋以致不能看見而已。

借鑑伽利略記錄方式

如此說來,並非指測量報告一定有錯,黑線可以另有解釋之餘,也確可以是圍欄;樹下小路可以原封不動,但也會真的消失。只不過測量報告若能稍加註釋,分別說明觀察所得,然後再加分析,闡明理之所在,推斷該黑線是什麼、該小路是否仍然存在,則報告更為完整,爭辯亦當減少。

走筆至此,讓筆者回想起一篇印象深刻的文章, 有助於我們思考。這關乎歷史上有名的科學家伽利略,當時初有望遠鏡,幫助他觀察月球,他極細心地記錄觀察所得,並以文字和圖表詳細寫下。他觀察的時段當然很長,月亮從無至滿月,整個盈虧歷程固然概括,還不斷覆測重看,這也不用細表。

最值得敬佩的是他觀察和記錄的態度。他除記下月亮發光的面積比例,按時作圖表,他更留意到月亮光暗間邊線的變化,寫下極微小的光與黑的部位形狀和面積等。他留意到一些光與暗的零碎現象,如彎曲的部位、不連續的陰影,甚至光度與陰暗的等級等。

他就是這樣不厭其詳地記錄觀察得來的現象, 純以客觀態度,不作任何猜測。待至細心推敲分析後,他才加上註解,推斷月亮為球形,表面並不平滑,而且有環形山脈等。這樣的記錄方式,分清楚觀察和推論,實在令筆者讚嘆,更領略到一己之不足。這確實是一個最佳的課程,提醒我們看舊相片作證時,應分清何者是實質可見的事物、何者是推理分析。若不知自行警惕,則是不夠嚴謹和科學精神,有愧於伽利略了。

科學觀察如是,測量也理應如是。然則編寫歷史,豈非更要嚴謹客觀,慎防混淆視聽嗎!

梁守肫_香港測量師學會前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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