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9月17日
跟大學申請侍產假,循例要填上每星期的工作時數。在大學工作超過10年,尷尬地竟然不知道要填上什麼數字。電郵問系內職員,才得到官方正確答案:每日工作8小時,一星期共40小時,冬夏3個多月假期不計。
看着這個數字,只覺陌生。除了用來填表格,跟實際工作情況無甚關係。
真正需要「返工」工時不多
一年兩個學期,總共教三門課,每門課一星期上課兩個半小時,還要加上多半無人拜訪的「辦公室時間」(office hours)。教書以外,還有俗務纏身,例如被加入了那個委員會,又被邀請到那個工作小組,定期呆若木雞地開會討論行政大事,每星期平均有半小時。兩樣工作加起來,一星期真正需要親身上陣「返工」的時間,平均約5個小時,跟官方的40小時相差甚遠。
理論上,若果你已有終身職,只要保持言行檢點不挑戰社會禁忌,加上無視同事的奇異目光,除了定時不情願地教書和更不情願地開會,其餘時間的確可以用來盡情享受人生,星期一鑽研種花的藝術,星期三探索烹調的奧妙,周末更可以飛到拉斯維加斯小賭怡情(只要在下一堂課前趕回學校就可以了)。一邊優哉游哉,一邊準時領取薪水,過的生活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必定比下綽綽有餘。
理論如此,實際上這樣豁出去地盡享象牙塔好處的人並不多。
記得在研究院年代,跟師友到酒吧吹水聊天,一位事業頗為成功的資深教授帶着幾分醉意,跟大家說他有一篇研究剛被學報接納。他的醉意,也許不止幾分。他再坦白地說這篇研究無論有沒有學報刊登,分別就只是履歷表上的一行,對著作等身的他來說,根本沒有明顯影響,但他還是為此事而快樂,快樂到要請大家多喝一杯啤酒。
快樂來自什麼?一篇研究由構思至被接納,動輒耗時一兩年,期間經歷的包括被編輯拒稿、被評審員諸多刁難,當中的艱辛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費盡心血過後,當收到學報編輯的接納通知,快樂既源自得到別人肯定,也源自大功告成那一刻的舒暢。若果學報排名甚高,若果研究有助升職加薪,那就更是錦上添花、可喜可賀了。
若果研究算是工作一部分,那工時就相當可觀,象牙塔學者忽然顯得「勤力」非常。一篇普通研究,由始至終花費的時間最少50小時。如果研究工程浩大,屬「上窮碧落下黃泉」的史詩式級數,那就更是數以百計小時的辛勞了。更難計的是,研究跟一般工作不同,不是放工就可以拋諸腦後,而是朝思暮想神不守舍地一直佔據着腦袋,洗澡時想到新主意,食飯時想想又不太對,睡覺前又忽然靈機一觸打開電腦寫到忘了時間。如此不分晝夜,不分平日假期,這些腦內交戰的工時實在難以估計。
研究是工作也是娛樂
無論如何,一個合格的象牙塔學者,每星期研究教學行政加起來的時間必定超過40小時,尚未取得終身職面對着「不出版便完蛋」陰霾的助理教授,每星期工作思考更隨時超過100小時。
這個計法其實又不太對。研究工作,在遵守學術規則、遷就主流口味的局限之下,題目都是自由選擇,都是自己有興趣想知道的東西。既是工作也是娛樂,非一般工作可比。廢寢忘餐,把亂糟糟的現實拋諸腦後,盡情投入一個又孤獨又熱鬧的世界,那種離地的快感是會令人上癮的,就像我這近來埋首好幾個研究項目,樂而忘返,完全無視世界上發生了什麼重要事情,寫專欄苦無貼地題目,唯有直抒胸臆七拼八湊寫成此文。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美國維珍尼亞理工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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