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9日
一幅估值約300萬美元的馬蒂斯名畫,在2012年美國邁阿密海灘由一對男女企圖以74萬美元出售。這幅創作於1925年的《穿紅褲的宮女》,原來是從委內瑞拉加拉加斯當代藝術博物館偷龍轉鳳出來的賊贓。又原來,幾年間藝術博物館對被偷龍轉鳳一事竟然懵然不知。據說,當時的總統查韋斯更曾與假的那幅《穿紅褲的宮女》合照!
問題來了,在出售賊贓事件於美國被揭發前,博物館內跟查韋斯合照的複製品「馬蒂斯名畫」究竟值多少錢?
2021年6月11日下午2時至6月18日下午2時(歐洲中部夏令時間),可能是全球價值最高的「蒙娜麗莎」在佳士得網上拍賣:
Christie's is pleased to present, the Hekking "Mona Lisa", the passionate dream of one man's life: Raymond Hekking. The work was acquired by M. Raymond Hekking (1886 - 1977) in his native region of Nice from an antique dealer in in the 1950s. He then devoted his energy to defending his version of the painting, which he advocated as the original, relegating the reference work by Leonardo da Vinci kept in the Louvre to the rank of a copy ... Certainly one of the most identifiable images in the world, the original panel version of the Mona Lisa entered the royal collection of François I, in France, shortly after 1517. Several copies were made from the 17th century onwards, attesting to the work's great aura.
這幅「赫金珍藏蒙娜麗莎」預計可拍得20萬至30萬歐羅,而羅浮宮的那幅真品,估值超過8億美元。換句話說,出自達文西真品的靈光(aura),市值至少8億美元。
機械複製時代的蒙娜麗莎
赫金(Raymond Hekking)在半個世紀前以3英鎊購得的「蒙娜麗莎」,估計是十七世紀的複製品。由於羅浮宮的真品曾在1911年被盜,當時連畢加索亦差點受到牽連,這次轟動一時的失而復得,讓赫金有理由質疑羅浮宮的其實已被偷龍轉鳳。上世紀六十年代,赫金花了不少功夫游說傳媒「赫金珍藏蒙娜麗莎」才是真品。問題又來了,「赫金珍藏蒙娜麗莎」這複製品估價20萬至30萬歐羅是過高還是太低呢?
〈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是法蘭克福學派哲學家班雅明(Walter Benjamin)的經典文章。根據這近百年前的經典,即使最完美的藝術作品複製仍欠缺原作的「此時此地」,這獨一無二的存在決定了藝術作品的歷史,亦即是所謂的「靈光」。
傳統藝術作品的價值,是儀式價值,是崇拜價值。達文西被捧為天才,他筆下的蒙娜麗莎曾為法國皇室收藏,直至法國大革命後羅浮宮成為人民的博物館。自此,到羅浮宮欣賞蒙娜麗莎就是去朝聖,這此時此地的蒙娜麗莎擁有獨一無二的歷史,亦是她靈光所在。
沒有複製技術可複製蒙娜麗莎的靈光。複製品赫金珍藏的蒙娜麗莎,亦有其獨一無二的歷史,因此亦有其與別不同的靈光。一般複製品不能複製「赫金珍藏蒙娜麗莎」存在的歷史,因此這複製品亦較其他複製品有價值。
數碼複製時代的蒙娜麗莎
2021年3月11日,Beeple的五千合一拼貼畫「Everydays:The First 5000 Days」在佳士得以6930萬美元賣出,創下非同質化代幣(NFT)藝術作品最高價的拍賣紀錄。3個月後,NFT的銷情從5月初的高峰暴跌了九成。數碼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就是沒有靈光,因此沒有內在價值的泡沫炒作嗎?
買一幅馬蒂斯名畫,數碼複製成NFT後送給你心愛的人,此時此地製造獨一無二的存在歷史。原來,早前Bansky一件作品被數碼複製成NFT後,藏家竟銷毀了真品。此NFT最後以超過3萬美元賣出,價錢比真品的還要高。這是否一個令NFT增加靈光的好方法?
說過了,NFT目前作為加密藝術有兩個發展方向:其一,虛實兼備,利用不可竄改的NFT作實物作品的認證,然後綑綁實物加強實物傳承有序的靈光;其二,捨實求虛,即NFT本身就是藝術作品,作者試圖為作品賦予靈光。後者,機械複製時代的蒙娜麗莎,六十年代安迪華荷(Andy Warhol)在他工廠(The Factory)生產的絲印複製早已付諸實行。至於數碼複製時代的蒙娜麗莎?藝壇還等待一個能夠超越華荷的人。
美國克林信大學經濟系副教授、香港大學香港經濟及商業策略研究所名譽高級研究員、中文大學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
http://www.facebook.com/economics3.0
(編者按:徐家健教授最新著作《經濟學說藝術投資》現已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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