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口話人冇口話自己

4月14日，周日。「期權教室」杜嘯鴻兄及「有米落鑊」阿米兄兩位欄主上周分別提及拙文〈能力金剛圈〉，區區淺見何足掛齒，老畢在此謝過。

拜讀二位大作，在下深覺只要是真traders就有相似經歷，三言兩語便能心領神會。這種共鳴十之八九建基於彼此有過的失敗經驗，今天堅持不熟不買，源於往昔貪多務得帶來的慘痛教訓，從賴嘢中學乖也。然而，老畢早前跟大家談及心理盲點是人類「死症」，批評別人或教人該怎麼做永遠頭頭是道，自己落手落腳卻完全兩回事。

杜兄坦言過分高估自己是他常犯的錯誤，甚至成為輸錢根源，並為難以做到自我控制而深感困惑，結尾那句Do as what I said but don't do as what I do非但乃欄主肺腑之言，以之形容經濟、金融領域不少殿堂級人物，同樣貼切萬分。

在3月20日〈心理盲點最攞命　偷雞不成蝕把米〉一文中，老畢除了藉戰友老徐期權操作一錯再錯以印證「確認偏差」（confirmation bias）外，還提及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卡內曼（Daniel Kahneman）最近於一次訪談中直認，鑽研行為心理學長達半世紀仍擺脫不了諸般偏差/偏見，幾十年來不斷犯下過度自信、按直覺行事等錯誤。杜兄不明為何難以做到自我控制，惟強如卡內曼也拿自己沒辦法，常人有口話人冇口話自己，試問何奇之有？

Show me your portfolio

講一套做一套的豈止卡內曼，比他早12年獲頒諾貝爾經濟學獎的馬科維茨（Harry Markowitz），老畢認為是一個更具參考價值的「反面教材」。若說Do as what I said but don't do as what I do乃導師級投資者也無法破解的謎題，那麼我會以Don't tell me what you think, show me your portfolio這句話來質問馬科維茨。

在下當然並非不自量力到挑戰這位現代投資組合理論（modern portfolio theory）先驅，馬科維茨憑藉以數學方式證明於投資組合中納入不同資產類別可實現每單位風險最高回報（highest return per unit risk）而得獎，今時今日分散投資自然不是什麼新事物，但他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便提出相關理論，且對資產管理業影響深遠，1990年勇奪經濟諾獎實至名歸。

我想講的是，按道理而言，以馬科維茨這等驕人成就，自己的投資組合該當依足理論構建吧？事實顯非如此，早有媒體問過大師私底下如何投資，經他親口證實，其退休計劃僅由股票及債券兩類資產組成，各佔50%。

避免將來後悔

這種個人投資模式跟馬科維茨得獎理論是否存在衝突，要由金融經濟學家來回答，老畢在意的乃股債各佔五成、提倡分散押注卻不包括任何其他資產背後的理據。

以馬科維茨自己的話來說，他的首要考慮是確保未來不會為今天的投資決定產生悔意（to minimize my future regret）。大師所指的悔意衝着兩點而來，一為股市大升時無貨在手，一為股市暴跌時滿手蟹貨。在他眼中，股與債在組合中平分秋色，無疑是避免將來後悔的最佳方案。

這個意念本身確實不錯，股市牛氣沖天有份參與，熊市降臨輸少當贏，按同一思路部署退休者大不乏人。問題是，此組合顯然不是經什麼mean-variance分析後得出的最佳資產配置，而是馬科維茨因應自己對不同市況的預期反應（expected reaction）所作的決定，根本不需要任何理論，一句跌時怕坐艇，升時怕冇人陪自己窮，不就講晒了嗎？由此足證，學術歸學術，一旦落實到個人投資層面，貪婪、恐慌等人類天性對金融經濟學大師的影響，跟你我並無兩樣。馬科維茨的投資組合若能說明什麼，那就是他對高深數學敵不過人性深具自知之明。

我們都是人

在論述心理盲點一文裏，老畢指老徐九成信EJFQ系統，竟也戰勝不了一成信自己。為了證明想法正確，戰友一再在看好港股下逆市Short期指Call，攞尾彩遠不足彌補屢受「偏見」懲罰那條數；杜兄則為自己都未必能嚴格執行向學生傳授的方法而大惑不解。

證諸Daniel Kahneman和Harry Markowitz兩位諾獎得主，老畢的答案只有一個：我們都是人！